自鳴鍾敲了一下,寧文雪離開永瑆肩頭道:“這麼晚了。”
“看我,又忘事了。解釋一下:宮中每日隻食兩頓飯:早和午。所以中午用得晚些。”
寧文雪道:“那晚上呢?”
永瑆側身把門打開,讓寧文雪先行,隨後跟出,道:“用些宵夜,不用正飯。”
寧文雪道:“這可是遵循康熙皇帝‘要無病常帶三分饑和寒’的訓誡?”
永瑆很自然地牽起寧文雪的手,寧文雪心裏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沒有逃避。“也是遵循我父皇所說‘事煩心不亂食少病無侵’。”
寧文雪看著永瑆棱角分明的下顎,感歎:“怪不得你那麼清瘦。”
永瑆笑道:“怪不得你這麼……苗條。”寧文雪絕對與”苗條”不沾邊,‘珠圓玉潤’才是貼切的形容。季方和秋實跟了過來,寧文雪隻“哼”的一聲,便不再說什麼,愈發覺得別扭,手從永瑆的手掌裏滑脫,才覺得呼吸順暢。永瑆知道她的小心思,不與她爭,沉默著走過一個東西穿堂。秋實注意到兩邊是鹿頂耳鑽山,好氣派。
到了花廳,八仙桌旁撤得隻剩一東一西兩個鼓凳。永瑆手一揮:“請上座。”寧文雪卻淺笑著從東首繞到西首,落座。
永瑆笑著搖了搖頭道:“那好吧。”坐定。季方就在王爺耳邊低語一陣,寧文雪還以為他們要在菜裏耍什麼花樣,誰知,永瑆把自己左瞧瞧右瞧瞧弄得寧文雪不好意思起來。永瑆這才道:“看不出啊?”對秋實:“恕本王眼拙。”對寧文雪道:“用完飯我就吹簫給你聽,不再勞動你彈琴了。”季方走到秋實麵前低聲道:“這樣可公平了?”
寧文雪這才明了定是秋實跟季方抱怨王爺不公,光聽小姐彈,自己也不露一手,隻是“看不出什麼呀?”“看不出小姐還有病色。”
季方撓撓頭“我也沒看出來。”
“我已經大好了。要不然昨日怎麼成親。”
季方忙著打哈哈,差點說錯了話:“王爺要不是嘴裏長了個……”甩了自己一個巴掌,不再繼續說下去。
永瑆道:“你去傳飯吧。”
“且慢,讓他把話說完,或許我有法可醫治。”
“要不是,”嘰裏咕嚕一番,“才不至於讓小姐獨彈,肯定是琴笛合鳴。”寧文雪還是沒聽明白:“嘴裏長了什麼?”
永瑆道:“是我口頰上長了個小潰爛。”
“真是口頰上嗎?不是舌上?”“嗯”永瑆用舌頭舔了舔那處,微微皺眉。
“那小姐有法子。”
寧文雪道:“季方,你去拿幾根茄子。”
季方急速取來一大筐。寧文雪道:“不用太多,三根足夠。”
秋實按吩咐,撕下茄子蒂拿到太陽下曬。季方把餘下的茄子送回去,即刻傳飯。
永瑆道:“就這樣好了?”
寧文雪道:“用完飯再說。”
永瑆道:“第一道就是你每日中午都要用的。”
“這種小事哥哥也說。”寧文雪嗔怪道。
“不過皇祖母說早上吃最養人,你為何要等到中午?”
“誰願意一個晚上替我守著爐子?”
季方討巧道:“小的願意。”話語間一丫鬟端上一海碗的枸杞蓮子銀耳羹,秋實道:“姐姐,下去吧。我來就成。”
寧文雪皺眉對永瑆道:“你也太靡費了。銀耳價格高。你動不動就來一海,豈不成牛飲了?”
永瑆道:“無妨,喝不了留給下人們。”
“我記得四兩銀子才夠買一小木盒。”說著比劃起木盒的大小。永瑆笑道:“瞧你這認真樣。四兩銀子在內務府也就買個雞蛋。”食指伸得筆直,在空中晃了晃。
寧文雪對此不了解,隻是覺得“不可能吧!
”秋實道:“我見過他們買雞蛋,一點碎銀就換一大籮筐。”
“要不然,我怎麼強調內務府呢?”寧文雪和秋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意。
寧文雪道:“其中必大有文章。”飲了一大口羹,銀耳之滑爽,蓮子之軟糯,融彙在一起,總是如此恰到好處。
“還有一滑稽故事呢。”
秋實興奮道:“什麼故事?我最喜歡聽故事。”
這時丫鬟又上了第二、第三道正菜:沙舟踏翠、琵琶大蝦。
“曾有一日,父皇早膳時召了一位軍機大臣議事。商議完大事,父皇關心地問大臣,可用早膳了。那大臣興許議事太投入,還未醒過神,脫口答道:‘臣家貧,早飯吃了四個笨雞蛋。’”寧文雪笑喯嗆,永瑆續道:“知道嗎?照辦事處最高俸祿的匠人每月也就十二兩白銀,父皇大為惱火。‘一頓早飯吃掉十六兩,還說你家貧?’”秋實早就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身來。
寧文雪卻隱隱為那位大臣擔心道:“那他後來說了實情?”
永瑆擺手道:“哪敢啊?他說他吃的都是已經碎了的雞蛋,才把父皇糊弄過去。”
秋實仰頭道:“這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寧文雪道:“為什麼不敢?”永瑆忽然無端地搖了搖頭道:“皇上都不動內務府,誰敢?”
知道寧文雪更聽不明白的永瑆反問道:“皇上最怕什麼?”
永瑆搖了搖頭,依舊看向寧文雪,寧文雪想了想道:“和普通人一樣是死亡,而且更懼怕。”
永瑆點頭道:“內務府管著皇上的衣食住行,稍有差池皇上性命不保。這點銀子算什麼?所以即使知道了也不會重罰。那些官員不受重罰的就有升遷的機會,加官了進爵了再翻起舊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