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鼻尖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另外的氣息,她最熟悉又最避之不及的氣息,縈繞了許久,沒有散去,她知道,左城就在旁邊,就算不睜開眼,似乎也看得見他望著她的黑眸。
不要醒來,至少現在不行,現在太累了,容我歇會兒,那樣才有力氣同他不止不休。她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便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左城……我那樣恨你,你卻那樣愛我,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江夏初,不要醒了……醒了就會疼了……
太陽幾個東升西落,終歸,江夏初醒了,幸好,她的夢裏的祈禱靈驗了,她睜眼,沒有見到左城。
房間裏已經打掃幹淨了,手背上有好幾個針眼,大概輸了很多藥吧。
還有些無力,江夏初起身,屋裏屋外已經沒有任何陌生的麵孔,甚至是陌生的氣息,似乎什麼都又回到了之前,不留丁點痕跡。
江夏初冷笑:還真是無所不能啊,現場處理得真幹淨。
抬頭,窗外,陽光明媚,她笑了,不知道在笑什麼,笑得都眼睛疼了。
花期終了,橘子綠了,花謝了,黃梅時節下了很多很多的雨,時間也會發黴,沉沉悶悶不知所終。
誰說初夏季節花絮紛紛,美得純潔。真是這樣嗎?
左城抬頭,眼裏沉得暗無天日,所以說,季節不過是人心情的寫照罷了。誰會因為誰昏天地暗,誰也會因為誰草長鶯飛。
江夏初啊,那是左城的光,執了左城的筆,一筆一畫,一蹙一顰。
這一頁,江夏初隻寫了一個字——殤。
夜裏,一輪冷月未滿,淡淡地籠著昏暗的杏黃色。風乍起,冷意肆繞。
七月的夜晚,竟是冷的,卻也僅此一處吧。
天台外,月光跳躍,偷渡著冷冷光芒照亮了窗台上的刺葵,與木椅上的麵容上。左城隻是靜默地坐著,望著遠處的天,眼裏覆了一層濃濃的白霧,如十二月的雪,厚厚地壓下來。
漫天星辰,他的眸中,鋪天蓋地地隕落下來。
冷冷的眸,睃著天台上的藤木秋千。
夏初,你看,你喜歡的,我都留著。秋千和我,你都不要了嗎?
他嘲弄一般地扯動嘴唇,右手抬起,酒杯中深紅色的chateau搖曳,真是像極了血的顏色呢,江夏初說適合他,也許她是了解他的吧?是吧!白皙的手指,鮮紅的液體,那樣契合。
“夏初。”沒有解釋,沒有理由,脫口而出全是她的名字,似是沾染了罌粟,他上了癮,不厭其煩:“夏初,夏初……”
回應他的隻是永無止盡的死寂,她不會應他的,她不願意啊。
夏初……能不能好好答應一句……
望著酒杯,血紅的chateau裏,滿滿全是江夏初的影子,晃動,散開,又重組,還是她。手指微顫,他舉起杯子,狠狠一飲而盡。
這樣便看不見了……
苦澀的chateau從舌尖一直燒到胃裏,灼熱極了,很疼,卻也麻木。
江夏初,我喝著你最愛的chateau,試圖暫時忘卻你,是不是很自欺欺人呢?到底我是想忘還是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