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天與你相遇是一場夢,那應該是琉璃色的夢。我每日在夢中尋覓,卻再也見不到昔日的場景。所以,我追尋你的影子來到這裏。心想,若那是一場夢,請不要打碎它,至少讓我在你出現的地方長眠。可你為何要戳穿殘酷的現實?——白苑傑
秋風蕭瑟,落葉簌簌,世界靜染無聲。自那次事件,張敬軒已派出人手去調查,卻都無功而返。他在府邸沉思良久,也無頭緒,便去皇宮花園解悶散心。無意間,他注意到閑逛的暮雲,興致勃勃地上前打招呼。
“暮雲,你的身體才剛好,不好好地在太醫院休養身體,怎麼跑到花園來了?”
“我一人關在屋子裏甚是無聊,就出來走走。本想回去,又好奇前麵的人是誰。沒想到是周公子,也有這等雅興。”暮雲生怕他把這件事告訴李茂,經曆一番深刻的嘮叨,當即轉移了話題。
“怎麼穿的這麼少,傷勢還沒有痊愈,小心著涼。”張敬軒見她穿著先前單薄的衣服,就上前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她披上。
“多謝公子。”暮雲雖是在男生身邊長大的,可這樣的情景,她哪裏經曆過,當即就羞紅了臉,恨不得將自己的表情藏進外套中。
誰知得來他的一陣一笑,暮雲有點不知所措。不知他是在恥笑自己的羞澀,還是在念及她的癡傻。可她還是個女孩子,自是不能在男人麵前泰然自若。本要發怒,姍姍離去,就聽到一句更加令人糊塗的話:“暮雲還是如此多禮,和那時候一樣。”遲疑了一會,又說:“還記得當時在林子裏你答應我的一件事嗎?”
暮雲不解,自己不是一直昏迷在樹林,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的太醫院,又如何答應張敬軒。她搖了搖頭,“暮雲實在是記不得了,公子可否直接告知?”
“看來你是真的忘記了,也不怪你,畢竟那****發燒的厲害。”他抬頭望了一眼明月,露出欣喜的表情,“皓月當空,時光靜好。既然都已經出來了,怎能錯過這番美景。暮雲可願意和我一起逛逛?”
暮雲木訥了一下,原來約定指的是這個。散步,自然是容易。
一路上,張敬軒小心地扶著她的左手,盡量避開障礙物。暮雲低著頭,關注著地上的石子,完全把路上的美景給忽視了。為此,張敬軒還狠狠地嘲弄了一番,說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又有誰知道,她不是害怕被石頭絆倒,也不是不信賴張敬軒,而是怕她看到自己紅彤彤的臉頰。
“暮雲,你還記得當日遇害時發生的事情嗎?”張敬軒無意識地問起這個問題,不過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她連與自己的約定都忘記了。
暮雲盯著他的眼睛,轉而一笑,“原來周公子一直擔憂的是這件事,我還以為公子被哪家的小姐給拒絕了,才跑到花園裏來散心。”
張敬軒被這突如其然的笑聲嚇住,又轉而一想,原來她有注意到自己的憂愁。
“雖然當時我高燒不退,但是隱約記得一些事情。”轉而,她的笑意褪去,變得嚴肅,“那一天……”
那一天,暮雲本是在百草園照顧藥草,為下一次的移植新藥草做準備,一時半會抽不開身。可誰知,槿嫻公主軟硬兼施,硬是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拉回了太醫院。一到太醫院,就被引進了一間小房間。麵對一屋三人,猶如三堂會審一般。暮雲一心向著藥草,生怕旱季把幾個月的成果給毀了,也就無心聽孫太醫的話,任由他們擺弄。
孫泰握著暮雲的經脈,又撐開她的眼皮,仔細地檢查,不時地歎息,“奇怪,不該是這樣。”
“師傅,暮雲到底怎麼了?”李茂一聽說槿嫻公主強行要求師傅為暮雲治眼疾,當即將手中的活交給同門的師弟,匆匆趕過來看熱鬧。
“對呀,孫太醫,到底有沒有恢複的可能?”槿嫻見孫太醫不停地歎氣,可是急壞了。
“不急,再讓我仔細瞧瞧。”說著,孫泰將手邊的燭火放在暮雲的麵前,問道:“暮雲,可能看見燭火?”見她搖頭,又將燭火靠近了一些,“現在呢?”
“師傅,你怎麼把蠟燭放到我的麵前了?”一聽這句話,大家都喜出望外,以為眼睛可以恢複,可是,“離得太近,有點燙。”眾人失落不已。
“奇怪,太奇怪了。暮雲的脈象四起八落,脈息雜亂,醫書上也無記載,不知是何病。我想用一些藥草,雖不能治愈,但至少能壓抑她的病情。可是……她的眼睛似乎接受過高人的治療,本應該可以看見……”孫太醫翻閱著典籍,連連歎息,說了好幾個奇怪。
“孫太醫,你的意思是暮雲她的眼睛早就康複了,可這……”
“也許以後能夠看見,也許一輩子就是這樣了。”
聽此,槿嫻的眼神暗淡了許多,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見此,李茂本欲追出去,卻被暮雲拉住,搖了搖頭,“事情皆由我起,還是由我勸吧。”說著,拾起身邊的竹杖,出了房門,獨留一堆著急的人兒。
秋夜,除了瑟瑟秋風,便是沉默的死寂。料是槿嫻出不去太醫院,定是躲在某個角落,便假裝摔倒。
“暮雲,你怎麼一個人追了出來?看,都是石子。”說著,生氣地將石子踢開,把她扶坐在石階上。
暮雲順勢握著她的手,“我擔心憐兒。”
“可是你的眼睛,對不起,沒能醫好你。”委屈與不甘化作眼淚,傾瀉下來。
暮雲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憐兒,我已經習慣了黑暗,沒有大礙,隻是……”想了一會,還是不把這傷心的話語告訴她,免得她傷心,“上天是公平的,奪了我的視野,送來了寶貴的情誼,讓我相遇了你,相知為姊妹,豈不是樂事。”她微微一笑,不給槿嫻任何說話的機會,“其實,我已經看不見七年了,很多事都已經習慣了,隻是行動上不方便。小時候給我治眼睛的大夫曾跟我說過,暗淡則明心,心明則事清。人生諾諾,明暗皆由心。雖然我那時不明白,但現在卻認為是件好事。看過太多起落,一切都看淡了。蠅頭小利,蝸角功名,在我的心頭都隻是淡淡浮雲。眼睛……總有一天我能看見憐兒的模樣的。到那個時候,我可要好好瞧瞧。憐兒定是個美人,我可要好好尋尋我未來的姐夫。”
“你這丫頭,又拿我開玩笑,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便去撓她的胳肢窩,直讓暮雲喊饒命,不過她確實沒有那麼內疚。槿嫻停了下來,拉著她的手,“暮雲,今天罰你陪我。”
暮雲一臉的遲疑,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槿嫻拉著離開太醫院了。
一路,除了“槿嫻公主早安”,就是時斷時續的鳥鳴與各色花香。暮雲暗想,這天元王朝真是煞費苦心,各種名貴不合時節的花朵都擺弄在路邊,想惠安帝鋪張浪費也未找齊名花。不禁冷哼一聲,不去欣賞路邊一花一景。
“暖玉,暖玉,你在哪裏?你看,我把誰帶來了。”她把暮雲拉倒院落門口,朝裏屋喊暖玉出來。槿嫻的架勢,仿佛是帶來了一件奇珍異寶般。
“公主,可不要再叫嚷了,要是讓太後知道……”定睛細看,拉著暮雲的小手,高興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你就是暮雲?讓我好好瞧瞧,沒想到千尋萬找的人兒就在身邊,還成了公主的好朋友。”見她一臉的詫異,趕忙解釋,“看我高興得有點忘己了,你可還記得春明堂丟蘭花袋的人?那日一別,我都沒有好好地答謝你一番。”
暮雲在春明堂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哪裏還記得暖玉一事。但感覺到她的喜悅,不好向她潑一盆冷水,立馬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態,“姐姐,怎會是你?”
很快,這樣的寒暄就被槿嫻打住。令暖玉在她的舊衣裳裏尋了幾件合身的衣服,替暮雲換上,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又把她覺得滿意的衣服打包起來,裝了幾件簡單的飾品,一並送去了太醫院。雖然暮雲再三地推辭,還是擋住住槿嫻的熱情,並以此為理由提出了三個條件。一是收舊衣飾品,二是遊獵奇大會,三是介紹重要的人物。想是前麵兩件事情好辦,不需要拋頭露臉,也見不到什麼大人物。可這重要的人物,思來想去,隻有槿嫻的哥哥。可鎮西將軍,她是萬萬不想見的,純粹是為了那天槿嫻要把她介紹給她二哥的玩笑話。先前又答應了她,這會兒又無反悔的話兒,隻得找一個理由先行離開,也就不會違背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