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背麵,竹林蒼翠。
拂曉的鳥鳴,如一聲清脆的問候,讓人覺得心平氣和。
侯昂卻皺眉沉吟。他曾以為,絕望是他行使的意境,想的也太簡單了。絕望的闡釋,即決絕了一切觀念普適的合理性,表示對這個世界什麼的都沒了希冀。
太扯了,侯昂才到這個世界幾個月,很多東西都不懂,何談什麼全部否決呢。
侯昂一力突破化罡境,才發現合意境的奧妙,非像一頭蠢驢般蠻幹下去就行的。他展出意境時,正常的時空從一點開始變異,拉成線、斷成麵,以至於向四方擴張,要變成三維的立方空間。但是,這種變化壓迫著他的身心,讓他覺得天地在崩裂,如冰渣一般紮著他的靈識,痛苦萬分。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受傷吐血,猶如被火車碾軋而過,差點背過氣去。
意,是一個人秉持的原則、道理、思維、意誌、智慧等,能綜合體現一個人內心世界的精神狀態。當人感知到其意,才可稱作意識。弗洛伊德認為“意識一般說來是一個十分短暫的狀態。意識之為意識,隻是一時的現象”。
隻是,對普通的人來說,意識才是極為短暫的,或者正確點說,是渙散的。意識統籌著大腦與心理的活動,扮演著君王一樣的角色,高於一切。對於先天,特別是合意境的武者,意識逐漸地形成長時間的連續,發生了匪夷所思的變化,能將武者的意投射到物質世界,影響著真實的時空——那就是武者的意境。
要想延展出完整的意境,除了精進內力,凝練靈識,還有就是堅定本意。說起來很容易,但侯昂的意似乎不是他的意,而是晶魂中感悟天地的絕望震蕩,和他的精氣神發生了共鳴,才讓他適逢其會下突破了境界。
也就是說,絕望本不該是侯昂的本意。
而絕望又那麼深刻,連那天都不被希冀,比眾生的意高遠很多。但,對侯昂來說,就是一種太過高崇的悲劇。
貌似承受不了。
隻有接觸了意境的展開,才會體會到,原來要想行使這般的絕望,就要親力親為,且堅定這種絕望,否決一切的現實。
侯昂的瞳仁中再次閃耀起綠光,灼燒著無盡的絕望,意境的展開從一點,一斷麵,到一個閉合的空間,將侯昂籠罩在蒙蒙的灰色中。兩點綠色飄曳在其中,如星星之火,在凝滯的時空中一閃一閃。劇烈的疼痛,從眼眶延伸入瞳仁,直鑽入不曾動搖的心扉。侯昂在苦苦堅持著,但這還不夠,還要展出一維連續的,擁有著變化性的時間,演化一個不同於現實的時空,以意化境。
啊——
侯昂大叫,仰天,竹林間震落下了紛紛的葉片,在接觸灰色的意境時,突然湮滅。痛苦的感覺如同海嘯,將他的意識淹沒了,在侯昂昏迷的一刹,他的意境似乎向外暴脹了一圈,整片區域都一下子褪色,滿目瘡痍。狂亂的力量肆意而出,將周圍搞得一團糟,灰色的意境在凹陷、扭曲,最後坍縮成平靜的現實。
當那些孩子的目光掃過來,麻木中,又深藏著不可抑製的恐懼。當桃小曉被壓在山賊身下,神色淒迷,不忘擔憂那些孩子的性命……侯昂竟沒有一點同情、悲傷、憤怒,隻有一種睥睨般的嘲諷。即便,他做了理智上的安排,卻打心裏不勝其煩,漠不關心。
侯昂的意識陷入一個奇異的時空中,載沉載浮。
當夕陽西下時,他頹然地癱在地上,腦袋中一片混沌。竹林似被炮彈犁了一遍,呈現出大片的焦黑,侯昂在一個深坑中,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