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汗血公路(1 / 3)

(一)

以兩千名步兵包圍著無力化了的恰斯姆城之後,帕爾斯軍繼續向西前進。他們並非為了攻城而戰,而是為了排除妨礙者,保後方的安全。城外的恰斯姆城的兵力大致潰滅了,殘兵堅守要塞表現出抵抗之意。他們有悲壯的決心,“死也不向教徒投降”那是他們的事,但是,帕爾斯軍可沒有那閑情逸致跟他們糾纏下去。

因此之故,帕爾斯軍筆直地在大陸公路上前進。

對魯西達尼亞軍而言,他們似乎計算錯誤了。他們原以為隻要把帕爾斯軍牽製在恰斯姆城,至少也可以拖個十天的時間,然而,帕爾斯軍卻在一天之內就通過了。

“笨蛋!為什麼要出城應戰?為什麼不守在城裏讓敵人圍攻?”

波德旺將軍聽到消息不禁咬牙切齒。他回到王都,接受了吉斯卡爾交給他對帕爾斯的實戰指揮工作。

“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蒙菲拉特將軍沉痛地安慰著同伴。他和波德旺共同分擔實戰指揮的責任。獲得王弟吉斯卡爾殿下的信任固然可喜,可是責任卻也相對地加重了。

在討論以騎兵、步兵、糧食、地形等等的事情之後,這次輪到蒙菲拉特歎了。

“照我的看法,原本在亞特羅帕提尼戰役中獲或許就是一錯誤吧?如果不分負或戰敗,或許我們的遠征就到馬爾亞姆為止,然後就回故國去了。”

“喂喂,說一些沒有用的話的人是你吧?就因為在亞特羅帕提尼中獲,我們才能將帕爾斯的財富納入我們手中的啊!”

波德旺苦笑著,蒙菲拉特則像是要高速自己的情緒一般點了點頭。他們都是獲得吉斯卡爾信任、有能力的武將,可是就因為他們能幹,所以才看得出本身的弱點。

第一點,魯西達尼亞軍,尤其是下級士兵之間已經開始出現了想要回故國的聲浪了。雖然說是士兵,在魯西達尼亞三十萬大軍中,職業性的士兵隻有十萬名左右,其他的都是農民或牧人出身的。以他們的立場來說,打倒教徒,拿到了他們分到的財寶,幸運地保全了一條命已經不簡單了,所以,現在他們最想的就是回到故鄉去過平靜的生活。

“到帕爾斯那麼遠的國度去,把像惡魔般的教徒殺掉的勇士回到村裏來了。真是了不起啊!如果他願意娶我家的女兒,對我們家來說也是一項榮譽**”

年輕的士兵想象的是這樣的一個光景。在帕爾斯民眾的眼裏看來,他們是侵略者、是掠奪者、是殺人者,同時也是傳說中的蛇王撒哈克的手下。然而,貧乏和知識和單純而狹隘的信仰剝奪了人們的想象力。他們無法想象竟然有人會信仰和自己不同的神,在不同的文化和風俗中過著和平的生活。

“不管怎麼說,高呼‘利了!利了!’的階段已經過去了,而維持遠征軍士兵之艱辛時期也到來了。”

這件事不但蒙菲拉特和波德旺知道,吉斯卡爾也明白。一個部下以安慰且帶著謅媚的聲音對著陷入沉思的王弟殿下說道:

“不管怎麼說,讓安德拉寇拉斯活著是一件好事啊!”

假使帕爾斯軍進攻到葉克巴達那來,隻要把安德拉寇拉斯架上城門,威脅要取他的性命,相信帕爾斯軍就動彈不得了。

“呃,是嗎?”

吉斯卡爾並沒有那麼樂觀。如果亞爾斯蘭王子是一個把父親的生命看得比王位還輕的人的話,那麼,安德拉寇拉斯就沒有作為人質的值了。如果殺了安德拉寇拉斯,反而隻是讓亞爾斯蘭更理所當然的登上王位罷了。把安德拉寇拉斯當成人質這個方法連無能的伊諾肯迪斯王也想到了,帕爾斯軍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

第一,如果在戰前就想把安德拉寇拉斯王當成人質的話,會有什麼結果?如果戰敗了,選擇最有利的手段當然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在想到戰敗之前就應該想出致之策的吧?

把實戰的責任交給蒙菲拉德和波德旺,準備糧食、整備武器、建立全軍的秩序、修葉克巴達那的城壁,儲存水源、選擇建立一切基本計劃的責任者,這些事情都是吉斯卡爾的工作,他也實在夠辛苦的。

“再一下子就好了。一切就快結束了。”

吉斯卡爾決定了。他要擊滅亞爾斯蘭王子的帕爾斯軍,殺掉沒有必要活下去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同時也要排除那個來曆不明、危險性一天比一天增加的銀假麵。波坦大主教也一定要處理掉。而在將所有敵對者都處理完之後,他的野心就可以實現——拿到橫跨魯西達尼亞、馬爾亞姆、帕爾斯三國的新帝國支配者的寶座。

“我不會讓任何有議的。”

吉斯卡爾對著自己自言自語。奪取兄長的王位是一個令人感到愧疚的行為,所以,他才會一直甘於王弟的身份,滿足於掌握國政和軍事實權的立場。但是,他做的也夠多的了吧?

“如果一切都順利進行,那就是神所要的。如果我拒絕神要給我的東西,那反而是違背了神意。”

這簡直就是波坦大主教流的論法,當吉斯卡爾成功地說服自己的時候,那個預定就要被他搶走王位的男人滿不在乎地走進房間。

“已經祈禱結束了嗎?”

吉斯卡爾先出聲問道,伊諾肯迪斯帶著神秘的表情壓低了聲音。

“結束了。倒是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你。如果馬爾亞姆和帕爾斯聯手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弟弟?”

好像有人在伊諾肯迪斯耳邊提起帕爾斯和馬爾亞姆聯手的可能性。

“是不太好,不過我們倒不必太在意。”

“是嗎?可是,如果東邊有帕爾斯王,西邊有馬爾亞姆的殘,兩者同時夾擊我們的話,就不好應付了吧?”

伊諾肯迪斯似乎能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似的,他的兩眼中搖蕩著不安的微波。吉斯卡爾也聽說了魯特魯德伯爵的士兵在達爾邦內海看見馬爾亞姆軍船的事。

“傷者舔傷也不會再長出什麼了。馬爾亞姆的殘早就沒有什麼力量了。王兄,請不要擔心。”

其說是馬爾亞姆,吉斯卡爾比較擔心的倒是波坦大主教。被出薩普魯城的大主教波坦如果要逃命的話,除了馬爾亞姆國之外沒有其他的地方了。他當然也下了命令,派出了使者,以叛逆罪抓波坦。但是,進駐馬爾亞姆的魯西達尼亞軍中,波坦派的勢力為強大。若稍有差池,也有可能會齊集馬爾亞姆對抗國王和王弟。

如果事情處理得不好,他們魯西達尼亞人可能就會永遠被逐出太陽照耀著的帕爾斯天空、肥沃的帕爾斯大地。而且,他們也將不再是支配者,在帕爾斯人的記憶中,他們隻不過是一群盜賊而已。和壯麗的開幕比起來,這樣的落幕豈不是很悲慘嗎?

在安撫了王兄讓他回去之後,吉斯卡爾喘了一口,讓下人把帕爾斯的上等葡萄酒送到房間來。侍女在雪花石膏酒杯中倒滿了紅玉色的酒,在銀色的盤子中盛滿了檸檬和杏仁,然後退了下去。吉斯卡爾拿起酒杯送到嘴邊,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自言自語地說道:

“帕爾斯和魯西達尼亞的神,到底哪一方才會獲呢?我們這邊隻有一位神,而他們那邊卻有許多位**”

(二)

在通過恰斯姆城之後,帕爾斯軍所麵臨的魯西達尼亞軍的點就是馬奴耶爾城。城名的由來是魯西達尼亞曆史上第一個以貴族的身份改信依亞爾達波特教的人。在以前這裏原本是帕爾斯的城堡,但是一直放置著任其荒廢,於是魯西達尼亞軍將其改建之後拿來使用。

城主是巴魯卡西翁伯爵。說來他是一個學藝精於武勇的人,在魯西達尼亞時曾任職王立圖書館的館長。年齡已經近六十歲了。頭部的前半部禿了,後半部都是白發,不知為何就隻有胡須是黑色的。他把騎士們召集到城內的大廳。

“王弟殿下達命令。忠實的魯西達尼亞臣民,虔敬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子民啊!用心聽著!”

巴魯卡西翁伯爵嚴肅地公告,騎士們跪了下來,甲和劍環響著聲音。插在壁麵上的數十把火炬晃動著火影。

王弟吉斯卡爾殿下所下的命令和恰斯姆的情形不同。他要士兵們和教徒作戰,牽製住教徒的軍隊,爭取時間,消耗敵人的戰力。吉斯卡爾也告訴馬奴耶爾的守兵們,葉克巴達那的本軍會盡可能地及早整備完成,前往支援,所以務必要撐到那個時候。可是,老實說,巴魯卡西翁伯爵並不指望救援。他早已經覺悟,他們隻不過是巨大的軍略中的一顆小石子而已。

“王都可能發生了某些爭執,大主教波坦倪下城,堂騎士團從馬爾亞姆來了又走了,這些傳聞也都傳到我們這裏來了。”

巴魯卡西翁伯爵環視眾人。

“可是,就算這些傳聞是真的,我們也不需要在意。我們身為魯西達尼亞人,身為依亞爾達波特教徒,隻要打出一場不辱自己和他人的戰爭就可以了。各位,不要忘了。我們是正義的神明將教的惡魔從地上掃除殆盡的尖兵啊!”

“神啊!請守護我們吧!”

騎兵們一起低下了頭。

集合結束之後,走出大廳,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的巴魯卡西翁伯爵在有著弓形天花板的走廊下被一個見習騎士叫住了。

“伯爵,請等一下。”

“哦,是你啊?什麼事?”

叫住伯爵的聲音稚嫩中含著熱切的感情。這個人形很小。當聽到他要求和帕爾斯軍作戰時站在第一線時,伯爵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的祖父把你交給了我,其貿貿然地參戰,不如多多保重自己,等待以後的會吧!”

“您這麼說實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開祖國來到這裏完全是為了參加作戰。以前不管是對馬爾亞姆或帕爾斯,您都以某理由放我放在後麵。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對帕爾斯的教徒們報以一箭,否則我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可是,愛特瓦魯**”

“就算伯爵不讓我參戰,我還是要上戰場去。如果我這些話多所冒犯,還望伯爵能見諒。請你諒解,我是那麼希望有會和教徒們作戰。”

巴魯卡西翁伯爵以沉重的表情看著這個叫愛特瓦魯的見習騎士,思慮深沉的老人的視線被年輕的視線給擋回來了。

“看來我怎麼阻止都沒有用了。”

老人歎了一口說道。聽話的人遠比說話的人高興。

“那麼,伯爵,您答應了?”

“沒辦法。可是你可別輕舉妄動哦!如果你有什麼差錯,我可沒有辦法向你祖父交代。”

“是,我知道。對不起占用了您的時間。”

見習騎士不斷地點頭,縮著身,仿佛要從石板上彈跳起來似地跑走了。伯爵搖搖頭喃喃說道:

“隻要參戰過一次,你就會知道戰爭有多少悲慘了。不過,也得能活著回來才能夠了解啊!”

頭一戰就打仗的帕爾斯陣營中有幾個人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愉快,第一陣的人更是如此。

對薩拉邦特和伊斯方而言,第一戰實在是太沒有麵子了。當他們中了魯西達尼亞軍的圈套而敗走之際,是特斯救了他們。而敵將的腦袋則被達龍給砍下來了。薩拉邦特和伊斯方結果隻是陪襯的角色。在遺憾之餘,他們也隻有歎息自己的無用。

“下一戰一定要雪恥。”

下定決心之後,伊斯方和薩拉邦特率領著第一陣突進。和他們並肩前進,而且已經很有麵子的特斯也不特別矜誇也不關鍵,隻是帶著淡淡的表情策馬前進。

“雖然輸了也看不出有受到教訓啊!看來還得多吃些苦頭才行。”

聽到千騎長巴魯梅嘲諷的話,“戰士中的戰士”達龍笑了笑。

“總比輸了一次就畏縮的好。如果那些人沒有完成他們自己的任務,恰斯姆城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就無力化了的。”

話說得沒錯。就因為伊斯方和薩拉邦特敗得太像了,所以魯西達尼亞軍才會乘追擊,結果,那爾撒斯所設下的奇策都一一實現了。

“總不會每次都贏啊!我們希望在看到王都的城門之前盡可能地減少流血量,可是,魯西達尼亞軍的希望大概跟我們相反吧。”

“這條大陸公路一向都是由人馬和血和汗所塗敷而成的啊!”

五月二十日,帕爾斯軍在夏夫利斯坦原野布陣,在廣大的土地上舉行狩獵祭。

不隻是帕爾斯,大規模的狩獵一向是戰爭的重要訓練場。尤其是對馬術和弓術的鍛煉更是不能等閑視之。夏夫利斯坦原野算是上是帕爾斯五大獵場之一,獅子、雪豹等獵物非常豐富,東西大約有五法爾桑(約二十五公裏),南北有四法爾桑(約二十公裏),有草原、森林、沼地,地形險峻,起伏劇烈,對帕爾斯人而言,這是個可以享受馳騁樂趣的地方。

這個獵狩祭是作戰之前的祭典,也是對藏於近在咫尺的馬奴耶爾城內的魯西達尼亞軍示威。不但是告訴帕爾斯人民收王權的日子近在眼前,同時也獵物獻給神明,祈求加護。由於有這幾個目的,所以是不能隨隨便便交代了事的。

所以當然也就不需要裝模作樣了。自亞爾斯蘭以下,騎兵們以一百騎或兩百騎為一個小集奔馳在原野上,同時展現他們的射箭技巧,以帕爾斯人式的作法和大自然打交道。盡管亞爾斯蘭在性格上是屬於那不想對著兔子和鹿射箭的人。

而賢明且富謀略的那爾撒斯也不能通曉人世間的一切大小事情,更何況是那些偶發的事件。他根本不知道大約有一千騎左右的魯西達尼亞騎兵從馬奴耶爾城出來靠近了夏夫利斯坦原野。

這一隊人馬在夏夫利斯坦的南部和帶著兩百名騎兵的帕爾斯王太子碰個正著。

對魯西達尼亞人而言,狩獵也是一項重要的儀式,但是,這次的出獵卻理外傷有重大的意義。第一,他們是為了作戰準備而出來獵鹿和野牛好貯存糧品。另一方麵,他們也是為了調查正在接近中的帕爾斯軍的動向。他們為避免和在公路上前進的帕爾斯軍下麵相對所以刻意迂回前進,結果卻造成了這樣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