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彩虹之港(1 / 3)

(一)

晴朗的天空和高透明度的海洋爭相展現其碧藍的色彩。

帕爾斯南方的天空和海洋確實很美麗。如果以奇夫特有的方式來表現,那就是帶著“仿佛把碧玉和水晶溶入處女的眼淚一般的”清澄和深度無限延伸到遠處。隔開天空和海洋的遙遠水平線帶著淡紫色調,優雅地搖擺著。水麵下的魚群清楚地透視著,飛濺的水沫像珍珠粒般閃著亮光,夏天的陽光包住這一切景物,形成了一個像是罩著藍色麵紗的世界。

亞爾斯蘭、達龍、那爾撒斯、奇夫、法蘭吉絲、加斯旺德,再加上告死天使,一共六個人和一隻鷹搭上了由古拉傑船長所提供的帆船,離開基蘭城。他們對外宣稱是要去尋找偉大的海盜王的財寶做為軍用資金。士兵們也分乘在十艘帆船上,王太子府成了空城。

“那個島如果沒有藏寶藏就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

奇夫這樣批評,或許他是期望島上會住有像珠玉般的美女吧?如果真的夢想成真了,那麼,無聊的航程和暈船都有其價值了。

當帆船的影子消失在基蘭港外的時候,一個騎士響著清徹的馬蹄聲跑過俯視著港口的坡道。馬上的男人嘴角帶著冷笑,巧妙地操控著馬。

“王太子一行人離開了基蘭港前往沙夫迪島,王太子府唱空城了,現在正是占領基蘭的大好時機。”

這個男人帶著報告在基蘭市飛馬狂奔。在城市的東北方,約一法爾桑(約五公裏)之處有一隊完全武裝的海盜們正躲在樹林裏等著他的報告。

這個男人就是夏加德,那爾撒斯的老朋友。現在,他的真麵目已經很明白了。他早就從胸懷大誌、想要幫助民眾的一方倒戈為加害民眾的一方。

過了一陣子,夏加德立於在陸上行走的海盜們前頭,折回基蘭。

“那爾撒斯這家夥盡管有智慧,看來也似乎早就老朽了。到現在還口出狂言要解放奴隸。”

這種事隻要用大腦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夏加德毫不掩飾惡意地想著。到現在,那爾撒斯還主張解放奴隸、人人平等。真是疾人說夢話、做白夢。夏加德這樣在心時嘀咕著。帕爾斯在舊製度下就可以生存了,所以根本不需要什麼改革。就算再怎麼不公平,隻要包括夏加德在內的一部分既得利益者能獲利就好了。

“那爾撒斯可真是個看來是聰明人的笨蛋。這家夥不承認人類自出生就有高低的差別。連這種事都不了解,那還算什麼智者?”

夏加德之所以要說出這些話是為了告訴海盜們,他是遠在那爾撒斯之上的。海盜們則沒什麼興趣似地,連附和也不附和一聲。夏加德是在那爾撒斯之上還是之下,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他們想的是要襲擊基蘭市,掠奪一空,讓王太子一行人知道他們的厲害。

和夏加德同盟的海盜們是貨真價實的“賊”,而不是號稱“自由的海上男人們”。他們專行掠奪、買賣奴隸、綁架人質要求贖金。這是他們的收入來源。

表麵上是一個富裕的名士,暗地裏卻組織起海盜並控製他們,這就是來到基蘭之後的夏加德的真麵目。這種雙重生活讓他有一種滿足感。他既擁有財富,也有暗地裏的權勢。美女、名酒、山珍海味都任他予取予求。而就在他想把基蘭監督納入自己手中時,那爾撒斯竟然出來攪局。

“現在王太子府裏麵都沒有人了。他們為了去尋找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寶藏而前往那個無人島。日後他們要為自己的貪欲感到羞恥。”

正確地說來,王太子府並不是完全沒有人在,至少還有王太子的代理人。代理人今年三十一歲,不過,是兩個人加起來的年齡數。

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交換著極不友好的視線。他們同為尊王太子亞爾斯蘭為盟主的同誌,這是不爭的事實,隻是,有時候,同伴之間也會有互爭頭角的情形發生。

王太子府的本館南麵有一個大露台。露台上放著大理石製的椅子和有著大葉子的亞熱帶樹的盆栽,從海上吹過來的涼風實在讓人心曠神怡。

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等待著某件事的發生。一開始兩人乖乖地坐在那裏喝著薔薇水,可是,一旦有人開口說話,就馬上會引發一場爭吵。

“好慢啊!”耶拉姆這樣喃喃說道。

軸德族的少女帶著挑釁意味地回答:

“那爾撒斯的計算是不會有錯的!你應該也知道的。”

“可是就是有那麼一次。”

“什麼時候?什麼事?”

“你知道的啊!對那爾撒斯大人而言,那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算。”

“咦?你不說是不是?你隻不過是那爾撒斯大人身邊的跟班而已。”

“什麼叫跟班?小心你的措詞!”

“說跟班不滿意,那麼就說是包袱好了。”

兩人的舌戰突然中斷了,因為第三個人以強力但輕巧的腳步出現在露台上。他就是自稱“不管在搖晃的甲板上或是在穩定的大地上,都可以一樣安步當車”的古拉傑。

“來了!”

他隻說了這一句話,可是,這句話就足夠讓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緊張兮兮的了。兩個人真的是飛跳起來,遠望著外麵。在王太子府的石牆之外,一群武裝的男人們開始蜂擁出現,刀劍像麥穗一樣閃著光芒。從附近建築物的窗戶裏探出一些臉帶驚嚇的人們。海盜們旁若無人地包圍了王太子府,看來似乎想開展一場巷戰。

“來了,有兩千人之多。”

耶拉姆一這樣說,亞爾佛莉德立刻就提出了異議:

“才不是哪!隻有一千五百人啦!懦弱的人老是把敵人的數目看得比實際來得多。”

“哼!愚蠢的人老是低估了敵人的數目而自取滅亡。”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你們兩個還不停下來嗎?”

未來的基蘭總督不高興地叱責道。他不隻是得守住基蘭市不受海盜們的襲擊,似乎還得保護這兩個留守的人。真是麻煩啊!他有一股想咋舌的感覺。

然而,古拉傑太小看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了。他們兩人都很勇敢而且機靈,同時也是弓箭名手,對於自己該做的事他們從來不曾誤過事。古拉傑因為與他們認識的時間不久,所以尚未能了解他們的真正價值所在。

比古拉傑更小看他們兩人的人就是夏加德。夏加德甚至也低估了那爾撒斯本身,至於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根本就不被放在眼中。

夏加德帶著近兩千名完全武裝的海盜站在王太子府門前。門緊緊地關著。這時,夏加德看到了站在露台上的少女,於是他便大聲地叫道:

“小姑娘,你認識我嗎?我就是那爾撒斯望塵莫及的夏加德。趕快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我可以饒你一命,幫你找一個最有慈悲心的奴隸商人!”

可是,亞爾佛莉德對夏加德的脅迫一點感覺都沒有。軸德族的少女精神奕奕地回話:

“望塵莫及?你怎麼能和那爾撒斯比?你隻是因為一直居於下風而心有不甘吧?結果走偏了路,現在竟然敢在這裏口出狂言?”

“什麼?你說什麼?”

“卷起你那肮髒的尾巴趕快滾回去吧!那樣的話,就算再輸給那爾撒斯,也不會太遺憾啊!趕快回去吧!”

“……哼,我要割下你自以為是的舌頭,這個臭妮子!”

夏加德怒火上升。亞爾佛莉德的毒語正好刺中了他最痛的地方。正當他回過頭要命令海盜們強行攻破大門的時候,一陣角笛聲撕裂了夏日的空氣響了起來。

夏加德一陣愕然。這時,在後方的海盜們突然亂了起來。在弓箭飛射、刀槍亂舞當中,有人大叫“軸德族來了”!

(二)

當聽到軸德族的呼號時,海盜們大吃了一驚。

“軸德族?軸德族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他們的活動範圍不是在內陸嗎?”

這無異是違反的盜賊們的道義,破壞了個人的勢力範圍。海盜們是這樣解釋軸德族的行動的。他們從驚愕中驚醒過來,爆發了如雷的怒氣,可是,軸德族才不去管他們有多生氣。

“呀……!”

尖聲發出沒什麼意義的叫聲,荒野的剽盜們策著馬,射前箭衝了過來。

雖然顯得有些狼狽,海盜們仍然挺身應戰。他們舉起了槍、射出了箭,意圖阻擋剽盜們的突進,然而,一陣箭雨又從王太子府上射了下來。原來有一百多個射手就躲在屋簷上。在耶拉姆的手勢指揮下,他們一起站了起來,把如雨般的箭射向海盜們的身上。

海盜們形成被夾擊的態勢。一方麵是王太子府的高牆上方射下密集的箭雨,另一方是軸德族的人馬來勢洶洶地猛撲過來,海盜們陷入進退不得的局麵。

不管是軸德族或海盜,原本都不擅長於巷戰,不過,軸德族打一開始就占了較有利的戰鬥態勢。海盜們則被局限於狹窄的地區,結果一大隊人馬就密集地擠在一堆。軸德族朝著他們猛射弓箭,同時揮起了劍在外圍猛砍。

戰鬥形成一麵倒的趨勢。海盜們就像枯木一樣被擊倒,密集的隊形也不斷地削減而變得細瘦。人血飛濺、屍體不斷堆積,死亡的味道充斥著街區,幾乎讓生者感到窒息。

“可惡,怎麼會變成這樣……”

在混亂中,夏加德遊移著他的視線。突然,他的視線固定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一個原本不應該在場的人出現在街區中。那爾撒斯正從不遠之外的石階上凝視著他。王太子和他的部下們也都在。夏加德的視線和那爾撒斯的視線撞個正著。

“你好像已經露出真麵目了啊,我的老朋友啊!”

那爾撒斯的聲音中並沒有多大的感傷,也沒有一絲絲嘲諷的意味,有的隻是指出事實的那種冷靜。而夏加德這一邊卻無法保持原有的冷靜。他的臉色變得像印泥一樣的紅,他尖叫道:

“那爾撒斯,是你設下的圈套吧?”

“你竟然會中了我這麼小小的圈套,真是令人惋惜啊!”

那爾撒斯冷漠的回答更讓夏加德怒火上升。他對著海盜們大吼:

“射箭!射死那個那爾撒斯!”

一個想要把命令付諸行動的海盜在搭上弓箭的那一瞬間,發出了野獸般的聲音倒在地上。一隻黑色的長箭在他的下巴上顫動著,沾著血水的箭頭從頸部後麵穿了出來。這麼猛烈的弓勢當然是出自達龍的手。

好強的剛弓啊!看著嚇壞了的海盜們並露出勇敢笑容的達龍,在射出箭之後便拔出了劍。肉搏戰正是他的看家本領。

對海盜們來說,這一天是他們運氣最壞的日子。達龍的長劍形成一道死亡的旋風襲向他們。腦袋隨著噴出的血飛離軀體,手臂則發出鈍重的聲音飛向半空中,生命遂從那被刺穿的身體中抽離。那些從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的海盜們付出生命去了解到這個世界上竟有這麼驍勇的人。

一直在達龍背後守著的加斯旺德之行動也叫人眼花了亂。

他承接了揮斬下來的白刃,仿佛撕裂飛散的火花般發動反擊。被加斯旺德的刀光一閃而致咽喉迸裂的海盜朝著半空中噴出了鮮血倒在地上。

看著一個個相繼被殺的同誌,夏加德不禁咬牙切齒;再度下了命令:

“抓住王太子!拿他當人質打開一條血路!”

他終於注意到這一件事——跟強敵糾纏實在是不智行為。聽到夏加德的命令,有幾個海盜便亮起了白刃衝向王太子。

亞爾斯蘭的劍技雖然尚未成熟,然而,他的身形卻異常矯捷,動作堪稱靈活。而且,這八個月來他也不斷地累積了實戰的經驗。他的劍威之所以引不起他人的注意實在是因為在他的四周有太多卓越的劍士之故。總之,想要試試王太子劍技的海盜們卻反而受到了慘重的教訓。

亞爾斯蘭擋開猛然刺過來的一劍,立刻就轉為反擊。隻見他右、左、右不斷地斬擊,把對方逼得隻有招架的份,亞爾斯蘭急速地改變了斬擊的角度,右手強勁地揮斬,敵人發出了致命的慘叫聲,像是要抱住那被砍斷的手腕似地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亞爾斯蘭已經殺了兩個敵人。經過兩三回合的刀劍相向之後,在第四回合結束之前,亞爾斯蘭如電光似地刺出了劍尖。刀刃上沾滿人血,海盜留下了呻吟聲趴在地上。

看到第三個海盜露出膽怯的樣子,夏加德不禁怒火中生。

“閃開!讓我來!”

他怒吼著揮下了劍,朝著亞爾斯蘭跑了過去。亞爾斯蘭那如晴朗夜空顏色的瞳孔中充滿了緊張的色彩正欲迎上去。然而……

“不要弄錯了!你的對手應該是我!”

阻擋了夏加德那充滿加害之意的劍尖,擋在他麵前的人正是達龍。現在夏加德也無法改變方向,於是趁勢往前突進,刺出了劍。

夏加德的力量固然驚人,卻仍然遠不及達龍。在經過十回合激烈地拚鬥之後,夏加德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事實。

在飛散的火花之下,夏加德快速地在腦海裏盤算著。難道沒有一個方法可以在保住名譽的情況下順利逃走嗎?隻是,和他刀刃相向的對手發揮了剛速的斬擊和完美的防禦,讓夏加德無可乘之機。如果他大意地抽劍而逃,或許就會被對方一擊砍斷了身體吧?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夏加德隻好又拚了十回合,然而,他的戰鬥力已經接近極限了。當他覺得已無退路的時候,兩個海盜拔開周圍的混戰波濤,出現在他們兩人之間,朝著達龍砍過來。很令人感動的是他們想搭救他們重要的夥伴。如果以三對一的話,或許可以擊斃這個驍勇的戰士吧?

然而,對戰隻形成二對一。當事人夏加德立刻收起了劍,丟下前來救助自己的同伴自己逃了。

那兩個被遺棄的不幸的海盜相繼死在達龍那毫不留情的斬擊之下。就在他們成了犧牲品之時,夏加德突破混戰之網逃了。他推開了敵人和同伴,斬殺迎麵阻擋的人,最後成功地逃到那一場混戰的外側。就在他跑上了石階,喘一口氣,確信自己已經成功地逃脫的時候,夏加德發出了慘叫聲。他覺得眼前的黑影在晃動,隨即感到右頰一陣劇痛。臉頰上的肉凸出,鮮血大量噴灑,夏加德從石階上滾了下來。腰部和背部都遭到重擊,人便暈了過去。加斯旺德跑到動都不動的夏加德身旁,鬆開卷在腰帶上的皮繩,結結實實地綁住了夏加德。

阻止主謀者逃走的陰謀之後,老鷹告死天使發出了鳴叫聲棲息在朋友的肩膀上。一點都沒有大意的老鷹搶走了最重要的功勞。

這場對海盜們來說實在是不幸的戰鬥終於結束了。隻有五十個人勉勉強強地逃走,剩下的不是被殺就是被抓。

這場戰役其實完全按照那爾撒斯的計劃在運行著。散布原本就不存在的財寶情報,把王太子一行人誘往無人島的是夏加德的計策,隻是,那爾撒斯早就看穿了這一點,便來了個將計就計。亞爾斯蘭的船隊在離開港口之後,便立刻改變了方向,在無人的海岸附近停泊,然後上岸趕回基蘭。

那爾撒斯絕對不是一個薄情的男人。可是,他也絕對不會被感情蒙蔽了雙眼。自從知道老朋友夏加德惡劣的改變之後,他便極為注意夏加德的行動。如果太在意和夏加德的舊日情誼而讓現在的同誌們受到傷害,這絕非他所願。而那爾撒斯所想出來的策略都一一實現了。對那爾撒斯而言,這次的成功並不是愉快的經驗。

“那麼,一億枚金幣是怎麼一回事?”

在一切事情都告一段落之後,亞爾佛莉德問到關於海盜王寶藏的事,那爾撒斯笑了笑。

“聰明的亞爾佛莉德啊,就如你先前所說的,一億枚金幣誰會去算清楚呢?打一開始就沒有什麼金幣。”

“什麼嘛!真沒意思。”

軸德族的少女發出軸德族式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