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郡,襄平城。
公孫度手中拿著十兩碎銀,往襄平城裏的騾馬市走去,這十兩碎銀便是公孫家最後的家當了,來自於妻子柳氏早年出嫁時的嫁妝首飾。要說公孫度心中沒有感慨那是不可能的,哪個七尺男兒甘願妻子典賣嫁妝啊!但是現實卻又這麼殘酷,縱是有千般本領卻也要為這一家口食所累,落魄到這般田地來。
公孫度每每勸慰著妻子柳氏,現在很好,自己還有機會,一定能夠東山再起,然而內心深處卻常常質疑著自己,到底何時機會才會來到呢?
心中想著事,自然是走不快的,一股濃重的酸臭味直撲鼻子,讓任何煩心事都成了灰,隨風飄散去,收回心思的公孫度隻身走到了騾馬市。尋著這股刺鼻的氣味,就會看見三三兩兩的馬販們或倚靠在栓馬的木柵上,或席地而坐,他們的身後便是這股刺鼻味道的來源—馬、牛、羊,這些牲畜了。
每一個行當中都有一個行當的規矩,更不要說這涉及一家勞力的牲畜行當了,規矩是很多的,例如公孫度明顯是要買貨的,然而此時這些馬販們卻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搭訕的,這叫“觀山”,騾馬市賣的是這些牲畜,買家看的也是這些牲畜,賣家貿然上前問詢是極不明智的,待買家相中了哪家的貨,哪家賣主這時再出來接待,這樣做往往會事半功倍。
公孫度一一打量著今天這些販賣的馬匹,與其他買家專挑些皮毛光澤、身強體壯的馬匹不同,公孫度的目光完全放在了那些半老不殘的駑馬身上,原因無它,沒錢!真是三分錢難倒英雄漢啊!
不多時公孫度便發現了一匹黑色的駑馬,靜靜的低垂著首,站在這片集市的一個角落裏,皮毛上淨是些灰塵,無精打采的樣子實在不敢想象它都經曆了什麼。
公孫度走到這匹黑馬前,問了起來:“老板,這匹馬怎麼賣。”
倚靠在牆角的賣馬人顯然昏昏欲睡,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短暫慌亂後看了看公孫度,確定他真的是要買這匹不論皮毛還是牙口都已經衰老的黑馬,這才用髒兮兮寬大的衣袖罩住公孫度的手,同時手中比劃出八的形狀,碰觸在公孫度的手中。這便是騾馬市中的切口了,賣家與買家之間議價隻以手比劃,絕不開口,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既能保護好賣家的售價機密,又能讓買家可以最大限度的與賣家講價錢。
公孫度久在襄平城混跡,對這些切口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在手中比劃出五的形狀,碰觸著賣家的手。
胡子拉碴的賣家,皺著眉:“這位大哥,不瞞你說,這匹馬以前也是匹神駒的,隻是現在年歲長了,我們家又急著離開襄平,不然我斷斷不會賣它的,你看能不能這個數。”說著賣家在袖口裏用手比劃出六的形狀,讓公孫度知曉。公孫度看賣家落了價,不緊不慢地繼續比劃出五的形狀,開了口:“這位老弟也是個實在人,我也不當那扭捏之輩,想必老弟家中一定有平時掛在此馬身上的板車,我都要了,老弟家中若有些此馬平時的食料,我也一並要了,總計這個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