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再穀被這群膽大妄為的漢家百姓徹底激怒了,不管不顧那些還未收斂的屍首,不時被拋過磚牆的石塊,隻是命令著部隊趕緊將這堵惱人的牆推倒,乒乒乓乓好一陣,高句麗士兵們才勉強在臨時堆砌的磚牆左下角,挪騰出一個縫隙來,可供一人鑽入,再查探一番確定磚牆後並無漢家軍隊和百姓後這才一個挨一個鑽進去。
被這堵臨時堆砌的磚牆所阻,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最後一絲陽光帶著不舍暫別了人間,取而代之的是墨色的烏雲緩緩飄到了襄平城上。
絡再穀最怕的夜色終究是沒有垂憐與他,將絡再穀及他的部隊全部包裹在這個烏雲遮月,風疾草倒的夜裏,這真是一個糟糕的夜晚,絡再穀想著。
隱藏在東市街麵兩邊木板緊閉商鋪內的公孫度卻想著,這個夜晚真是好極了!烏雲遮住了尚不明亮的月,帶給這座城市一片烏黑,烏蒙蒙得看不清地,黑乎乎得瞧不準人,初春的夜晚風中帶著涼氣暢快地吹著,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公孫恭正一臉緊張地關注著自己的父親,目光死死地盯著父親手中的火燭,夜晚帶給襄平城最好的掩護,夜晚也給了還在抵抗的漢家軍民們最好的依仗,高句麗不善夜戰,源於高句麗士兵們大多夜不能視,這對於來自現代社會的公孫恭是不難理解的,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們一是沒有能力每天吃肉食,二是這個時代的人們即使是高句麗人也很少吃食動物的內髒,因為此時烹飪技術的嚴重落後,吃食動物內髒極易感染上內髒中的寄生蟲。缺乏對肉食的足夠攝入量,就會導致夜盲症的。
高句麗士兵不善夜戰,漢家軍民們也是如此,隻是漢家軍民們作為東道主,對這襄平城還算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借著夜色來一出火燒高句麗還是可行的!
尚被蒙在鼓裏的絡再穀,還在癡癡念念地等待著這次攻擊的捷報,見封堵東市入口的磚木終於是被破壞掉了,可以同時通過三名士兵了,大手一揮,讓候在原地的其餘士兵抓緊前進,爭取早些結束這場該死的夜戰。
對於黑暗,人類有著出於本能的畏懼。更不要說這種在一處完全陌生的城市內,被黑暗包圍,高句麗突入進東市的士兵們便對身邊無盡的黑暗充滿了戒備,密密麻麻地擠在街麵的中間石板上,誰也不願被臨近街邊的黑暗所吞沒。就這樣腳跟著腳,兵器頂著兵器地慢慢向同樣黑暗的前方挪動著。
田韶、王文率領著眾多商鋪掌櫃,歡歡喜喜地將窩在東城門值星所內的陽終,陽郡守迎到了田記米鋪的宅院裏來。田韶老淚縱橫著,拉著陽終皮膚已經明顯鬆弛的手,嗚咽著說:“若不是陽大人指揮若定,隻怕老朽此刻已是枯骨一具了,大人這活命之恩,請受老小兒一拜!”
說完竟真的要對著陽終跪下,跪不跪不重要,重要的是說什麼話,陽終一掃整日裏的憂慮,找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節奏,趕緊將田韶攙扶起來,既不是謙虛,也不是婉拒,直直地說著:“都是將士們浴血奮戰,浴血奮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