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天幕陰沉沉地壓下,悶熱的空氣中湧動著令人不安的浮躁與壓抑。九重宮闕巍然屹立,屋簷雕琢的盤龍幾欲騰空而起,直入雲霄,刺裂那飽蘸墨水的生宣,讓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九曲回廊,衣衫獵獵的白衣女子負手而立,筆直的身軀融入這遠山近水,亭台樓閣中,隨意一站便是一處風景。
無聲無息地,一個黑影鬼魅般出現,女子抬眼,並未言語,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姿態。
黑影離得近了些,原是一個著黑色勁裝,身披同色鬥篷的男子,“主子,一切準備就緒。”
“嗯。”她輕輕頷首,聲音不辨悲喜,“什麼時辰了?”
“剛過辰時。”“好。”她閉眸,“巳時,開始吧。”
“主子……”黑衣男子單膝跪地,容顏隱在披風內看不真切,“三思。”
“去罷。”女子眉頭微鎖,似有千斤重荷壓下,她無力地擺手,“已到了這一步,隻能破釜沉舟。這事,終要有個了結。”
“可是……”黑衣男子的話被忽至的雷鳴聲打斷。
“要下雨了呢。”她淡淡一笑,刹那芳華,恍若雪山之巔悄然綻放的雪蓮,驚豔了千百年的沉寂。
黑衣男子微微一窒,將說的話卡在喉嚨間,不忍破壞了這刹那的美麗。
“非白,你該知,這一路走來,支撐我們的,究竟是什麼。”
她的聲音空靈縹緲,恍若來自九天之外。
“不。”叫做非白的男子頓了頓,“不管主子要什麼,我們都會追隨。隻是……他……你愛他。”
風乍起,落葉在低空盤旋,片刻,她幽幽一歎,“是,我愛他。”
“主子,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非白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忸怩?”“非白隻知,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聚散匆匆,又是剛好遇到惺惺相惜之人,哪怕毫無緣由,也會歡聚一場。若不得不別離,若當真難留,那麼,不如灑然上路。若不想別離,何苦拘泥於於世俗恩仇?隻需問心,隨心而動罷了。”
“隨心……”她看向他,“當我卷入這場洪流的第一天起,所有人便用語言或行動告訴我,不能隨心。”女子輕嘲,“我們活的不容易,我知,欠人債終須還。我知,既已入局,便再無抽身再退的可能。我知,現在的這一切,都是我們所想要的……。”她淡淡一笑,笑意卻有些苦澀,“世間哪有什麼雙全法?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關鍵就在於,我們想要什麼,就必須舍棄些什麼。”
殿內,男子身著五爪螭龍紋黑色錦袍,腰係黑曜石長帶,眸光流轉間便可入畫。恍若從天際垂下的水墨畫,穿越千萬年徐徐展開,那鐵畫銀鉤,那滂沱氣勢,縱是丹青妙手,也難描一二。
“什麼時辰了?”聲音帶著古樂特殊的韻律和久居上位者的威儀。
“辰時一刻了,陛下。”一旁的紅衣侍女恭敬地回答。
“都布置好了嗎?”
“陛下,一切都布置好了,隻等您的命令。”
“好。”他慵懶的往雕刻精美的長柱靠了靠,絕代風華的麵龐亦難掩幾絲疲憊,“她呢?”
“她還沒有動作。”紅衣侍女看著他骨節分明,白皙如玉的手輕輕取過青銅小酒鼎,就著龍口細細呷了一口。“陛下,您怎麼由著她……”紅衣侍女姣好的麵龐露出幾絲急切,“您明明知道這幾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