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的時候，李樹已經沒有了生息。
老村長安排好，在附近山上尋了塊地，四名青壯幫忙將他安葬，陳伊跟著他們。
“入土為安！”
過往的快意瀟灑、歡聲與悲歌，一並被埋在小土包的下麵。陳伊對著無碑的墳堆深深鞠了一躬。李樹生前最後的問題引起了他的疑慮，可惜無人能解惑。
冥紙的些許黑煙在灰沉的天色裏愈飄愈遠。
“啪！”
陳伊忙完了簡陋的葬事，回屋發現顧老頭仍在下棋，做好了飯卻忘記吃，正好兩個人有伴。顧老頭的廚藝和陳八公不相上下，餐桌上數米飯最美味。陳伊油然而生學做菜的想法，可惜村裏沒人鑽研此道。
“還是師姐厲害！”他回憶起自己和師父享受的美食，色香味俱全。
陳伊大口吃著麵前完全是亂燴的菜，腦海裏卻重見昨夜李樹和顧老頭那鄭重其事的對弈場景。
“兩隻爛棋簍！”
昏暗的油燈偶爾發出劈啪聲。
照例是陳伊做餐具的清理、涮洗，而後他便翻出了李樹遺贈的兩本書，對著燈光閱讀起李樹手書的那本劄記。內容以見聞、異事為主，言簡意賅；間或夾雜少許感悟，隨著實力提升，越到後麵越深奧。
李樹的記敘文字粗糙，許多詞句都是口語，但大致記清了時間地點和經過，陳伊看得津津有味。至於武道感悟，陳伊將其與周平手劄中的內容對照著回憶，也略有收獲。
屋內靜悄悄的，除了唰唰的書頁聲，便是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回響。
不知為何，顧老頭也捧起了一本奇怪的書，破破爛爛，似是有些年頭的淺黃褐色。陳伊很懷疑裏麵是什麼內容。隻見老頭邊下棋邊瞥兩眼書頁，看起來像棋譜，但陳伊偶爾一望，別說圖畫，連字跡也沒有。
“邊兒去！”顧老頭還故意遮遮掩掩地，讓陳伊覺得好笑。
令人驚異的是，書頁翻著翻著，原本的陳舊古樸竟好似時光倒流，很快就白皙得顯眼。陳伊沒看明白，是顧老頭弄的，還是書自己的變化？
“嘿嘿！”顧老頭似是看出他的震驚，尷尬地一笑。見陳伊有湊過去一探究竟的意圖，他趕緊把書往懷裏一藏：“走開走開，小孩子看不得……”
涼風拂過夜色下的遠近峰巒，吹散悲涼愁緒。村莊靜謐下來，進入了睡鄉。
……
朝陽一如慣常地懸掛。
天地都嶄新，而往事在明媚的金暉中逐漸褪色。
陳伊出門很早。
他從峰頂仰頭看雲彩，沒有拉近多少。
“啾啾！”此處平坦而空曠，耳中可聞鳥鳴，草地上散落著細碎的木屑。陳伊盤膝坐著，上身前傾，一隻手握著一條光潔挺直、圓潤修長的木枝擱在膝上，另一手空懸，提著柄小斧。
“原先那樹枝，太粗糙了，質地也差！”
經過細心地挑選。崖間一株歪斜的矮樹吸引了陳伊的注意，其材質意外地堅韌、彈性俱佳。他小心地爬上去，砍下三尺六寸長的枝條。略加把玩後，靜心凝神，大半個時辰的工夫，終於用小斧修剪平整。
“小傷已愈，無礙筋脈。”陳伊提著製好的“劍”，一步一步下山，腳步穩健，步幅為二尺整。
顧老頭多煮了粥，涼在鍋裏，自己出去找人下棋了。李樹已死，陳伊又總是推辭，他怎麼耐得住寂寞。而村民們似乎想起陳伊也算流落中的江湖中人，一時間，不再有誰家小孩來找他遊戲。
陳伊逛了一圈，想了想，又回到小山上去。
木劍在手，欣喜難抑，舞劍也更加自然。
陳伊輕易地捉到野雞，摘些山果，臨著潺潺溪水，解決了中飯。
陽光刺眼。
陳伊尋了處綠蔭，背靠著溝壑錯列的樹皮，緩緩翻開李樹的內功心法。說不激動便是自欺，前世今生，這是第一次有緣親見。
“浮萍心訣。”名字較為尋常，僅為玄品。陳伊一字一句細細品讀。
周平雖然沒有傳授過心法，但他的劄記裏麵，把相關專業知識進行了詳細的論述。與李樹較為淺顯的描述兩相對照，可窺真意。
“嗯？”陳伊突然驚恐地睜大雙眼。
他敏銳地發現到冥冥中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幫助他理解這心訣。
這種感覺在他回憶周平的劄記、閱讀李樹的感悟時都出現過。但因為前者閱讀多次，精進有限；而後者所留感悟稀少，而且不屬劍道，難以深入。所以情況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