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調試的長笛靜靜躺在水紫色的絨布袋裏,沒有任何可以被演奏的契機。可憐的樂器啊,和主人一起變成了被遺忘的角色。
擁擠聒噪的周邊像不真實的幻境,強烈的疏離感襲上心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濃重。
手中的檸檬汁換了一杯又一杯,酸甜的味道也漸漸變成了苦澀,如同心中分秒如年的黯然滋味。
以然的臉色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紅豔,眼神中多了些許迷離的韻味,她一向是以好酒量聞名的,多少男生都不是她的對手,可是今天,她似乎醉得很快,言談都開始有些語無倫次。
“好樣的,再來!再來!”幾個男生輪番上陣,以然喝了一杯又一杯。
“然,別再喝了,太多了。”戴龍奪過她手中的酒,將她拉在一邊。
“少管我!還沒醉呢!”她掙紮著又斟了一杯,臉上浮著遊離的笑,“來,會長!再和你幹一杯!今天,你來了,我好開心,以後,以後咱們就一起……”她仰頭又灌了下去。
戴龍的眼中揚起了一抹憂色,他扣住以然的手腕,對那幾個不斷向以然勸酒的哥們兒吼:“都別叫她喝了!今天已經夠了!”
“哎,搞什麼!慶祝嘛,人家以然還沒盡興呢,看看你,像她老爸似的囉嗦,要以然不喝也行,是男人就把這瓶吹了!!”耳洞男隨手拿了瓶威士忌在他麵前晃晃,一副神氣的表情。
誰也沒料到,戴龍竟真的接了過來,二話不說昂脖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大家就地兒傻眼了,繼而一陣熱烈的掌聲。
“戴龍,你小子夠狠,英雄救美算你在行,今兒晚上以然就歸你了,帶回家想怎麼著都行,記得早上起來說是酒後亂性……哈,哈哈!”耳洞男一臉猥瑣的歪笑。
“好了,今天就到這吧,明天還有課。”舒洋轉而用手拍拍戴龍的背,“你沒事吧?沒事的話待會兒送以然回家,我先走了。”
他靜靜的離開,沒有猶豫,也沒有回頭。
目送著他消失的背影,心中有說不出的惆悵。兩個世界的人,就算距離再近,也是無法有交集的吧!像樂心這樣的女孩,恐怕根本就無法進入他的眼睛,哪怕隻是一瞬之間。
“哦,散嘍!”大家起身伸著懶腰,打著哈欠,紛紛離開,“戴龍!要珍惜今晚的機會噢!”臨走他們還不忘調侃幾句。
“樂心,你先照顧下以然,我去趟洗手間馬上回來。”戴龍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說話都有些費力。
他衝到洗手間,一陣狂嘔,胃中熱辣辣的,喉嚨酸澀,這43度的威士忌還真不是鬧著玩的。他有氣無力地扶著洗手池的邊緣,用冰冷的水灌進口裏,涮去那股難聞的味道。又匆匆洗了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略微恢複了神色,才用麵巾紙拭去水滴,走了出來。
以然過了亢奮的勁兒,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紅撲撲的臉蛋有著誘惑的美感。
戴龍備好了車,輕輕將以然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後排座位上。樂心收拾禮物的時候,看到了那個長方形的禮盒,這是舒洋會長親手準備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她忍不住輕拂了幾下,抱在懷中,背起長笛,還有些零散的禮物,裝了滿滿幾袋。
車子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公路上,兩側城市的燈火星星點點,在黑暗中明滅跳躍。昏黃的路燈投射著幽暗的光線,流失著單調的落寞。窗口吹進的風冰涼如水,有股令人清醒的寒意。
“樂心,今天幹嘛一直不講話,是不是看不慣那幫人?”戴龍微微側過頭。
“沒有啦,我隻是……”隻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其實,應該說她也一直想知道為什麼,好像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就已經不怎麼受大家歡迎了,恍惚中記得有一次去醫院看病,遇到幾個小朋友,自己很想和他們一起玩,結果一個男生走過來重重打了自己一記耳光,還用充滿嘲笑的口氣惡狠狠的說:“你知道嗎?你惡心得就像捏壞的橡皮泥!”那個男生大概是孩子王,他說了那句話後,所有的孩子都上來向自己吐口水,然後哄笑著跑開。當時的場景真是永生難忘,那也是自己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恥辱和被孤立。那天後來下了好大的雨,自己卻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沒有動過,眼淚和著雨水打濕了全身,眼中模糊的世界仿佛已經徹底拋棄了自己,無助的困惑,沒來由的重重敲進幼小單純的心裏。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碰過橡皮泥,無論老師怎樣費盡口舌,都再也沒有碰過。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男孩應該也長大了,現在雖然想不起他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卻如烙印一般刻在心裏,像一道痊愈不了的傷痕。其實那本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亮如星辰,可那惡毒的眼神卻像一個詛咒,潛藏在心裏的黑暗角落揮之不去。
“學生會的都******是渣!”戴龍猛吸了一口不知什麼時候點燃的煙,然後重重的把它按碎在煙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