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錢已經付了。說了不用你擔心,爸自己會想辦法!你快回去吧!”爸爸似乎有些不耐煩的催促她趕快離開。
“已經付了錢?爸,家裏積蓄不多,真的都付清了嗎?你是在騙我,對不對?”樂心認真的注視著他的眼睛。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刻意淡定的眼神不自覺的飄忽著,掃到牆上那片葫蘆形的白色,那裏曾經掛著他最心愛的小提琴。
沒了,什麼都沒了。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沒有了積蓄,也沒有了將來。
“我……我會盡快找份工作的。”他搖晃著站起身。
“工作?還想做司機嗎?爸,這根本不是你應該做的,不是嗎?為什麼就不肯把最執著的音樂當成自己的事業呢?”樂心的淚水湧了下來,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很多遍,但都沒有得到過真正的答案。
這次,爸爸仍舊是沉默不語。
他用拇指抹去樂心的淚痕,強笑著轉移話題:“哭什麼,沒了積蓄可以再賺,你安心去讀書,不用發愁生活費,爸會定時打給你的。”
“爸爸!我不是發愁我的生活費,我是擔心你呀!你一個人,每天渾渾噩噩,明知道喝酒對身體不好,還要不停的喝,身邊又沒有什麼人照顧,這讓我怎麼能不擔心?”
“我……我會注意。這次,這次都是……都是我的錯……”,爸爸突然哽咽起來,他盡可能用手遮著眼睛,卻抑製不住指縫間流出的淚水。
一定是又想起了那個小生命,伴隨著,也許還想起了媽媽。這樣慘痛的教訓,究竟會不會改變些什麼呢?
看著爸爸消瘦嶙峋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突然覺得昔日偉岸的爸爸原來也是如此的脆弱,發絲中夾雜的白色讓人忍不住心寒,樂心走過去緊緊擁住了爸爸,希望用體溫溫暖他的心,相信在他那不為人知的心上已經深深的烙印了自責和悔恨。
“爸……我已經二十歲了,我有能力依靠自己生活,我還可以養活這個家……真的,我一定可以。”她喃喃的說著,語氣從未有過的堅定。
跟隨著悠長的回憶,樂心仿佛又回到十幾年前的朦朧歲月中,雖然很多細節都已經殘缺不全,但有些畫麵依舊清晰如昨。
還記得媽媽最後躺在重危病房裏的樣子,沒有血色的臉頰蒼白如紙,憔悴虛弱得幾乎講不出話來。爸爸伏在她的唇邊,一邊瘋狂的流著淚一邊艱難的聽她講著什麼。最後,母親用僅有的氣力攥著自己的手,那觸感冰涼如水,她青色單薄的唇微微顫動著,眼神中滿是深深的眷戀,就那樣定定地望著自己,從她的眼角緩緩滾出的淚珠中映著自己無辜的樣子,懵懂的神情。
“孩子……以後不要恨任何人。”這是媽媽一生中說的最後一句話,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夠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隻是從那天起,她漸漸學會了寬容。
那天是媽媽的生日,爸爸買了酒菜回家,想要小小的慶祝,卻在路過東方路河西巷交口時,親眼目睹了那場車禍的發生。眼看著心愛的人在霎那間倒在自己麵前的血泊中,而自己卻無力挽救的感覺是怎樣的痛苦和無助?
這簡直是一場真實的夢魘。
血淋淋的現實徹底粉碎了原本幸福平淡的生活,幾秒鍾的時間無情的帶走了一切,愛和家庭。
奇怪的是,爸爸從沒有認真的去找尋過肇事者,就任由那個肇事逃逸的凶手逍遙法外。
從此,音樂和酒成為了他生命的主題。
有人說時間可以衝淡一切,那麼一個人忘記另一個人要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