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那樣的生活能夠延續下去,該有多好?”
“唉,怎麼說起這些了,往事難追,還是忘記的好。這房子以後隨你打理,我若是回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隻不過,我大抵是不會再回來了……”
她決絕深遠的目光令樂心心中一寒,說不出的傷感。
“加拿大那邊一切都準備好了麼?生活是否能安適無憂?”
“你放心,都安排好了。畢竟這些年頗有些人脈關係,還有兒子陪著我,將來的日子,我會比現在自由、幸福的多。倒是你,不要走了我的舊路才好,年華錯付,甜蜜幾分,傷痛就有幾分。”
“甜蜜也好,傷痛也罷,都好過麻木不仁一輩子。您到今日,不是也不後悔當初的決定麼?這就是緣分使然,躲不過就得忍得過。”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感情是自己的,旁人再勸也是徒勞。隻能希望你們能早日修成正果,成就一段佳話。”
佳話……林姐和丈夫當年不就是一段佳話麼?佳話傳了十幾年,都不過是人前人後的一場戲。
林姐走了,樂心到機場相送。
遠遠的見她穿了身靛藍花布的長裙,清淡素雅卻不失大家風範,在花花綠綠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她笑著和曾經深愛的丈夫禮貌相擁,從容告別。
雖然青春不在,年華老去,但那份洗盡鉛華的泰然安和令她越發光彩照人,猶如無聲朗月,不計歲月留痕,靜懸空中,在黑夜裏瑩瑩生輝,有著不自知的皎潔孤高。
樂心看得出,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眼中隱有幾分不舍,也有幾分敬意。
他們到底是在人生最美的時節相識相愛過,隻是那情意在繁俗世間顯得微不足道,維係太久,也就沒了山盟海誓的奢盼。
這樣的結局也算很好,將多年恩怨泯於微笑,既不顯得蒼涼,又不覺著落魄。她始終是自己感情的主宰,愛得癡狂,分得利落。
她身邊隻有一個行李箱,這些年的婚姻,對她而言,什麼都不再重要。
站在林姐前夫的身邊,樂心嗅到一股濃鬱的混合香氣,那悶窒的味道像是扼殺了氧氣似的,令她呼吸困難。
他遞給林姐一瓶特製的香薰精油,“我知道你討厭用這些東西,但這一瓶是獨一無二的,隻當留個念想。”
“獨一無二……”她接過端詳了片刻,“隻有這一瓶是真正的純天然精油吧?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還要這些做什麼?再說,你的念想,應該留給別人,而不是我。”
“萍,這些年很抱歉,我知道沒有辦法彌補你,隻希望,你還能當我是個老朋友。一有機會,我就會去加拿大看你和兒子。”
“你製香一輩子,眼看著這門手工藝變成工業產業,整合營銷時代,還有誰真正看重品質本身?機器生產出來的東西沒有靈魂,隻有利潤。也對,大家都在向著利潤看齊,因為財富才是衡量成功的重要標杆。時到今日,我想跟你說句心裏話,其實我並不討厭香氣,我隻是討厭那些過度使用合成材料而脫離了自然的香氣。世上用Aroma的人太多,不差我一個。樂心,這一瓶是好東西,你年輕,用得上。”林姐轉手遞給樂心。
樂心微微一驚,連忙婉拒:“林姐,我一向疏於保養,從來不愛用這些。更何況,這也不是我該用的。”
“哈哈,”林姐笑,將精油還給前夫,“看來,不願用Aroma的女人不隻是我。你的心意我領了,人要是心裏還掛念,哪兒用得上念想的物件!”
一個處處留香的男人,也許就不該認識靜默無芳的女人。
登機時間到,林姐微笑著向大家揮手告別,然後邁著淡定優雅的步子,昂首挺胸,絕不回頭。
玻璃門的反光淡去了她的身形,將她隔離到另一個空間,從此,這邊的一切再也與她無關。
林姐曾說過:紅顏彈指老,再好的年華和容顏也會隨著時光的流逝,失不複得。這本是天理輪轉,有如花開花謝。與其對鏡自照,日漸惶恐,將時間和精力用在穩固美好皮相之上,倒不如平心靜氣,由內而外,修得一副恬淡心境。
她夫家是製香薰精油的行家,產品遍銷各地,多少小姐太太的梳妝櫃上都有Aroma的瓶子。而她,作為Aroma的女主人,卻幾乎從不使用。
年輕時,世風還算樸實,產品天然純正,她也曾用過很長一段時間,心愛的人親自做的東西哪兒有不好的呢?
但隨著Aroma品牌做大,世事變化,她越來越不愛這些,在她心中,依憑靚麗容貌和惑人香氣握住的感情遠遠比不上年老色衰仍不離不棄的堅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