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媛子？是誰？”她一邊跑下樓，一邊問。
“還能是誰，混吃混喝的無賴！”媛子嘟著嘴，一臉怒氣，拚命將那人往門外推。
“等等！”樂心來到跟前，細看那人有些麵熟，大概十五六歲年紀，麵容清瘦，身子單薄。他用左手捂著右邊手臂，鮮紅的血水從指縫中淌下來，染紅了整隻袖子，大冷的天，他額上卻滿是大顆大顆的汗珠，目光焦灼、陰冷、倔強而又透著一絲無助和驚恐，就像森林裏受了傷的幼狼，齜出稚嫩的牙齒仍忍不住瑟瑟發抖。
“你受傷了？！”樂心心口一顫，這刺目的顏色是她最不願看到的。
“有人要殺我……”受傷的男孩強忍著痛說。
“媛子！讓他進來，把門關上！”
“姐！他不是什麼好人，你忘了他和那幫家夥老來店裏胡鬧……”
“按我說的做！”樂心說著將男孩拉進廳裏，讓他在沙發上坐下。
撕破他的袖子，可以看到傷口很深，像是被利器砍傷的，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不行！傷得太重，要去醫院！紀風，送他去醫院！”樂心捂著嘴站起身，卻被那男孩拉住，用一種近似哀求的眼神看著她，“我不能去醫院！他們一定會找到我的！！”
“你是黑社會？”紀風眼中掠過鄙夷的神色。
男孩咬著唇，不說話。
“那我替你包紮一下，先止了血再說！”樂心焦急的找來醫藥箱，剛要打開卻被紀風按住了手，“樂心，這事兒你最好不要管，黑吃黑，是他咎由自取！”
“他還是個孩子！他的錯未必是他一個人造成的！”樂心擋開紀風的手，來到男孩麵前。
“忍著點痛。”她用溫善的目光看著他，替他消毒、上藥、包紮。
之前在敬老院工作學習過簡單的護理，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包紮完畢，她找了幾件幹淨的衣服讓他換上。
“今晚你先躲在這裏，明天一早送你去醫院，應該不會被發現。你的傷口一定要給醫生看過才可以，不然我怕會感染。”
“沒什麼大不了，”男孩的唇角流露出不屑一顧的笑，“比這重的傷我也挨得多了。”
看著他糅雜著稚氣、不羈和世故的臉龐，她輕輕歎了一聲，倒杯水給他。
“你……今年多大了？”
“嗯……馬上……十六。”
“能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嗎？”
他沉默了幾秒，四下瞥了瞥，說，“大家都叫我阿章，因為我像蟑螂一樣——打不死。”他的口氣略有些自嘲。
“真名呢？”
“忘了。”他的眼神飄忽著，似乎有些不大願意提起的回憶。
“有在讀書嗎？”
“讀書有屁用？最討厭那些書呆子，每天嘰哩哇啦，不知所謂。社會要靠混，生存不是書本裏那些公式和定義可以擺平的。”他眼裏掃過叛逆的狂妄，口氣卻有些落寞，“上大學是有錢人的出路，像我，讀書再好也沒用。”
“每個人生下來，命運雖然不同，但都有選擇自己人生方向的權利。你這樣年輕，應該給自己一個夢想。”
“夢想？”他的鼻子哼了一聲，“你的夢想是什麼？實現了嗎？”
被他一問，她倒不知如何作答。夢想根植在心裏，有時並不能用言語來表述。至於夢想是否實現，本身並不重要，真正的夢想和信仰哪怕曆經無數挫敗和所有人的質疑，仍能夠堅守不變。
“我有自己的夢想。”他的眸子晃動著，“我夢想成為有錢人，有權有勢的有錢人，住最好的房子，吃最美味的東西，不再受任何人欺淩！”
“向往美好的生活是應當的，但前提是不要傷害別人，也不要傷害自己，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
“我沒的選擇，人生會被引入什麼方向不是我能決定的。”他的口氣有種超乎年齡的老成，“要想生存，我隻有靠命搏。因為，除了命，我一無所有。”
心中騰起憐惜的惆悵，她不能否認，有些黑暗是無法被光明驅逐的，有些人用盡一生的時光隻為逃脫惡夢一般的命運，還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有所謂“曙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