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嘈雜的環境中,她聽到有人在啜泣。
側頭,一個女人伏在不遠處的卡座上,用雙臂埋著臉,肩膀在不停的抽動。
另一側一群年輕人正在玩骰盅,嬉笑叫嚷,酒氣熏天。
她有些倦了,正想離開,看到那個女人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立不穩。
借著昏暗的燭光,她看清了女人的臉,心裏驀然一震。
是紀思。
她明明看清了是紀思,卻又不相信是紀思。
傲然不可一世的紀思,冷酷精悍、一身霸氣的紀思,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頹廢無助、楚楚可憐的女人。
淩亂的發絲半掩著她淚痕交錯的臉龐,精致的妝容被暈花了,黑色的眼圈,脫了色的唇。
惺忪醉眼中,一對純黑的眸子蒙著淚光,沒有淩厲的神情,也沒有木然的陰霾,有的,隻是痛,消弭不散的痛。
她一手拭著臉上的淚,一手拉過手提包,搖擺著身子向外走,忽然高跟鞋的鞋跟一偏,“哐當”一聲,整個人便失控倒了下去。
樂心不免一驚,未加思索跑到她跟前,艱難的將她扶到一旁的座位上。
“怎麼樣,摔到哪兒沒有?”樂心關切的打量她的周身。
她不回答,目光在樂心臉龐上遊離片刻,表情驟地變得陰狠。
“韓……樂心……,韓樂心!!”她極度憎惡的吼叫,用力捉住樂心的胳膊,將她拉近自己,“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你是不是跟著我,想要看到我難過的樣子,然後在心裏偷笑?”
“紀……”
“閉嘴!我討厭聽到你說話,我一個字也不要聽!……哼哼……”她冷笑起來,“二十幾年,我不惜一切、傾盡所有……和他戰戰兢兢、步步為營的走到今天,他能有現在的成就,你知道我都付出過什麼嗎?你知道嗎!!”
“我知道。”樂心看著紀思的淚,雖然語氣淡漠,心中卻早已雲騰浪湧,說不出的酸楚憫惻。
“你知道?哼,你知道什麼!要不是你,紀風不會脫離現實,倦怠喪誌,不思進取!更加不會忘記過去,同我反目!是你,都是你!你是橫在我們姐弟之間的一塊心病,是他人生道路的絆腳石!有你在,早晚會毀了他的事業,毀了他的一生!我不會讓你得逞,絕不!!”
紀思的情緒在酒力的作用下格外激動,揚手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樂心麵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火辣辣的滋味,樂心已經習慣,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毫無所動。
“你喝醉了,太晚回去不安全,我送你。”樂心的語調依然溫和。
這樣的態度卻愈加激怒紀思,她反手又是一記耳光。
圍過來一些看客,樂心視而不見,緊緊扶住了紀思的胳膊。
“滾!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你鬆手!我不要你管!你算什麼東西……”
無論紀思怎樣掙紮,樂心始終保持著一種表情,將她扶出酒吧。
門外紀思的司機正等得不耐煩,看到紀思出來,趕忙迎過來幫忙攙扶。
樂心看到他,心中鬆了口氣,打開車門,紀思語無倫次的不停謾罵,甚至抬起腳猛踢樂心。這樣粗魯的舉止實在不該是商界名流所為,連司機也目瞪口呆,有些驚惶失措。
“好好照顧她,勸她少喝點酒。”樂心忍痛叮囑司機。
“這……夫人動了氣,哪兒是我們能說上話的。”司機無奈笑笑,總算啟動了車子。
靠在路邊的大樹上,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者該想些什麼。
心,空無一物,這樣倒好,透支的悲傷,已經被卷進了冬日的風裏,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