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扶著站穩，霜晚不自在地拍拍身上本不存在雪漬。兩人因為一番攙扶挨得很近，她不舒服起來。雖然之前在破廟中幾乎緊貼，但此時不知為何，她不能再像那樣心安理得。或許是她自知話語傷害了他的緣故吧。
神思飄飛間，感覺到他還在認真地看著自己，霜晚小臉一白，道：“我……聽九鏢飛燕叫你宇文公子，所以就那麼叫了……”
小心翼翼察言觀色，見他沉默不語，霜晚頓感頭大，忍不住抱怨：“認識這麼久，你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不怪我啊！”小聲嘀咕，以往任性妄為的霜晚不知如何才能將平日欺負師兄們的經驗運用到眼前人的身上。
“先走。”他說道，推了推霜晚示意邊走邊說。
兩人再次向前，風雪愈急，山路崎嶇。抬眼望去層巒疊嶂，垂眸四顧雪色延綿，霜晚心頭凜然，忽然卑微起自己的弱小。
蒼天，你將我置於何處？渺小如我，不過萬水千山一粒塵埃，亂世洪流何去何從？你說，我能得到所求，可我不曾見到前途微光。我好像已經開始失去……在我得願之前。那不是代價的代價給予我不是痛苦的痛苦，我不能訴說這種感覺，但我能知道，它在把我心研磨，吮吸鮮活，直到幹枯麻木。
“說吧……”霜晚低聲道，收斂了心緒，將一路綿長的不安再度壓抑。
“宇文是個假名。”他看著霜晚的眼睛說，麵色不改，“我，姓秦。”
霜晚盯著他的眼睛，入眼隻是嚴肅冷靜，不得不信：“所以，我該怎麼叫你？”問完，她低下頭去，似乎在看自己行走留下的腳印。不知不覺間他們以那麼快的速度走了那麼久，而且還在毫不拖遝地行進，好像他們自己就是時光。
“玉禮，我的名字。”他淡淡道，“你就這樣叫我。”
“玉禮。”霜晚現學現賣。
“嗯？”他微微凝眉，略有疑惑，不明霜晚意圖。
“沒事。”霜晚狡黠一笑，“試一下，看你習不習慣。”
“是看我有沒有說謊吧。”他漫不經心地揭穿，渾不在意，“放心，如果是假名，我一定不止向你一人用過，所以通過考驗我對這個稱呼的反應程度不足以判斷真假。”
“你真過分。”被毫不留情揭穿，霜晚尷尬懊惱。
“禮尚往來。”果斷止住霜晚使小性的勢頭，其明智程度遠勝莫呈，“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沒你那麼小氣。”女孩不滿噘嘴道，“霜晚，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霜晚？”宇文楨愣了，似乎很詫異，霜晚第一次見他用一種可以稱之為驚訝的表情。
因為“無所不能”的他理應“無所不知”，所以霜晚覺得他如此這般是相當稀奇的事，便忍不住道：“怎麼？有問題？我跟你家有世仇？”
不去感慨世事變遷，連霜晚都會胡侃了，宇文楨難得出神，喃喃道：“潦水未盡冷月彎，流雲不散飛霜晚……《深秋》？”
“你怎麼知道？”這次換霜晚訝然，不明白他從何得知如此偏門的詩句。《深秋》的偏門程度從她隻在師父給她起名時聽過一次就體現得淋漓盡致，因為除此之外沒有人提過，甚至一無所知。霜晚查閱不少書籍都未曾見過此詩，詢問旁人也毫無結果，就連她那個自稱閱盡天下書籍的子檜師兄也被噎住了，不得不收回誇下的“無書未讀”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