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隻鞋也不在腳上,白色的襪子髒兮兮的。
她站在他身邊打量很久,少年忽然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看向她……
他的眼睛更漂亮,瞳孔有著琉璃般的光澤。
那時候,他的眼神是戒備的,充滿了防禦性,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
“你……”
她嚐試著和他說話,少年卻忽然支撐起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腳上少一隻鞋,就這麼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
“……”
江唯一站在原地,尋著記憶中的方向往前麵的方向走去。
那個時候,她就是這樣鬼使神差地跟在少年的身後,緊跟不舍,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一直跟著他,留出短短的一段距離……
他不曾和她說一句話,一個人往前走著,在她麵前狼狽地倒下無數次……
倒下了,少年又站起來,再走。
倒下來,再站起。
她就這樣看著他不斷重複那些動作,也不去扶他,隻是帶著好奇跟在他的身後,沿著黑色的公路線一直一直跟著他。
路,像是沒有盡頭似的。
她依稀記得,她跟著少年走啊走,走到黎明的天空越來越亮。
那時的天空比現在幹淨、剔透得多,有最漂亮的顏色。
不知不覺,江唯一一個人走了很長的路,追隨著腦海中的記憶,兩條纖長的腿慢慢在一棟獨立的海邊紅牆房邊停下來……
都那麼多年了。
這棟漁民私建的房竟然還沒被拆掉?
當時,那個啞巴少年就在這棟房前倒了下來,“卟嗵”一聲,跌倒在泥地上,渾身髒汙,再沒站起來。
“嘩嘩……”
遠處的海邊刮起海浪聲,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如同情景重現,江唯一轉過頭,眺望著遠處的海麵,海水並不藍,一片灰蒙蒙的,還有很多漁船在作業,“轟轟轟”的聲音比以前更吵……
“砰。”
江唯一走向前,遲疑了兩秒,抬起雙手朝門推去。
門沒有鎖,她輕而易舉地推開年代已久的木門,門上落下許多塵埃,仿佛這是扇被塵封已久的門。
門打開的一刹那間,記憶的匣子也跟著被打開,全數回到她的腦海中……
紅牆房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還是那張彈簧床,那個破舊的儲物櫃,連那個綠色的熱水壺似乎也和以前擺放的位置一模一樣……
漆料脫色的牆上,貼著幾張泛黃的紙,是畫。
亂七八糟的漆黑一團,讓人看不懂是什麼,她小時候就沒看懂過這些畫。
原來真的是項禦天。
她記得,那時候他就很喜歡畫畫。
有一次他還直勾勾地盯著她在畫畫,可等她一走過去想看個究竟,他就把紙藏起來,不吭一聲。
……
那個時候,她照顧了他三天。
每天,她徒步走很遠的路,從家裏捧著媽媽煮的粥到這裏送給他,讓他不至於被餓死。
他總是坐在角落裏,也不睡床,抱著雙膝坐在那裏,兩眼直直地看著地麵,眼裏的冷漠、防備都不像一個小小的少年該有的。
就這樣一個僵硬的姿勢,他維持了整整三天,當然,要除去偶爾畫畫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