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已進入深冬,屋外寒風怒號,屋內的爐火燒得正旺,到處暖烘烘的。秋香到床前看孩子已經睡熟了,就對春生說:“洗腳水熱了沒有?”“嗯。”春生邊應著邊將一盆滾熱滾熱的洗腳水放到了床邊。

“你先洗吧。”秋香瞥了眼春生熱烘烘的目光,便羞澀地扭過了頭。

“我給你洗。坐了幾天的車,累了,替你捏捏。”說著,春生硬將秋香摁到了床邊的凳子上。

“別,幾天沒洗腳了,挺臭的,還是我來吧。”秋香掙紮著想站起來。

“我偏要給你洗,你外出打工到今天是326天了吧,一年沒給你洗腳了,手癢癢呢。”春生邊說邊三兩下子脫去了秋香的鞋襪,將她一雙秀氣的小腳浸到了水裏。

春生很認真地給秋香洗著、搓著,盆裏的水變得渾濁起來。透過蒙矓的水氣,秋香看著春生腦袋上亂草窩似的頭發中隱隱地藏著兩根白發,伸手輕輕地替他拔著,說:“春生,你40歲不到呢,咋就有……”秋香覺得喉頭發緊,頓了頓才說:“你有病,我不是讓你別太累了嗎?掙錢有我呢。”秋香從貼身衣服裏掏出一疊鈔票,遞給春生,接著說:“老板給我們加工資了,下半年就結了7000元。”

“秋香,你也別太累著,哎喲……”春生剛說了一句就抖著手腕叫起來。秋香連忙抓起他的手,擼起袖子,一塊還沒痊愈的傷疤映入眼簾。秋香目光咄咄盯著春生,問:“真是兒子信中偷偷告訴我的那樣——在給別人修房子掙錢?”見春生沒吭聲,秋香的聲音就大起來:“不是說好了,你別使大勁兒嗎?你的病……”

“秋香,眼看人家都修了磚房,就我們家……我這病拖累你了。”

“春生,別這麼說,咱們不是還年輕嗎?”秋香見春生眼睛潮潮的,便降低了音量,幾下子擦幹了腳,趿上鞋,又打來一盆水,示意春生脫鞋。

秋香邊給春生洗腳邊說:“那老板對我們可好了,聽說我們家有困難,又讓我給他家洗衣服,加上飯店裏的活兒,不等於兩份工作嗎?所以就給我開了兩份工錢……我給你洗得舒服嗎?再給你按摩一下。知道吧,這是我們飯店老板娘教我的,她以前開過洗腳房,聽說那洗腳……”

“秋香,你別騙我了,早回來的二狗子媽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麼……”春生彎腰抓住秋香的手,“你看,你這手紅腫得像個手嗎?秋香,你白天給人洗盤子洗碗,晚上又去熬更受夜地給人洗腳。咱不說那活兒下賤不下賤,單就你這手也受不了哇!”

“春生……”秋香抽回手,猛地撲到春生懷裏。

屋外依舊寒風怒號,可爐子裏的火苗依舊燃得旺旺的,就像此時屋內兩顆燃燒的心。

楊 傑/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