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碰到了我的手，軟的、熱的。我陡然一驚，條件反射地想要抽回來，可是那東西極快速地抓住了我。是小孟的手。
我看向小孟，他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我看見他很誇張地做了一個嘴型。
那個嘴型隻有一個字，就是：跑。
我心領神會，微微地向他點一點頭。剛想抬腳，忽然那些像蝙蝠俠一樣飄來蕩去的“鹹魚”們立刻就活躍了起來。它們突然停止了所有的晃動，全都像黑夜裏的蝙蝠一樣倒掛在高空之中。它們緩緩地張開雙臂，慢慢地向著我們的方向圍了過來。
“小心！”小孟一把將我拉到他的身後，警惕地盯著它們。
它們漸漸地圍成了一個圈，一個以我和小孟為中心的圓圈。我和小孟就站在這個圓圈的中間。我迅速地轉過身去，轉到小孟的背後，我們背靠著背，站在這些淩空飛度的屍體中間，我們一瞬間就成了十二隻死魚眼睛的焦點。
六隻倒吊的屍體，十二隻翻白的眼睛，全都齊刷刷地圍著我們。每一個的表情都像是在強烈地憎恨著我們，可是，天知道我們根本就不認識這些東西！
我抬起頭，正好看到老人那張幹癟的臉，他的臉上皮膚灰白，微微地鼓著氣，有一種半透明的感覺，就像一層褪掉的死皮還包裹在他的身體上一樣。我忽然想起了我剛剛“滾”下來看見他時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色的衣服。
也許，那隻是他褪掉的一層皮而已。就像蛇一樣，每年都會褪掉一層皮。在這個暗無天日就連時光都會停滯的地方，也許，他的身上已經褪下了不止一層的皮了。
他的頭直直地垂下來，一大把頭發散在空中，像一把奇特的大掃帚。他那倒懸下來的頭剛好和我的頭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我們的距離很近，近到我隻需要再往前邁出一步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用鼻子觸碰到他的鼻子了。
我能感受到我呼出的氣打在他的臉上變涼然後又折回到我臉上的感覺。很清楚。
怎麼辦？我往後退，死死地將自己的背靠在小孟的背上。
“你喝了我的血，我就要吃你的肉！”一個陰狠狠的聲音傳來。我辨不出方向，那聲音像是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的。
我忽然全身一抖：“誰在說話？”
“什麼？”小孟側過頭來問我。
突然，一陣陰風刮過來，我覺得腳下變得冰冷，我渾身一抖，撮一撮手臂，還沒待我有更多的動作，我的眼前就是一花，有什麼東西朝我飛了過來。
那東西的速度並不快，飄飄悠悠的，但我就是看不清楚。我隻能看見一團黑色的東西，裏麵夾雜著一些紅褐色的物質。好像還有什麼，朦朦朧朧的，我實在是看不真切。
那個東西輾轉在半空中，不經意一樣地向著我們飛過來。空氣中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腐爛味道在飄散，像極熱的夏季被擱置了許多天的帶血的肉一樣。
那東西飛到我的眼前，我漸漸地看得清楚了，那真的是一團腐爛的肉！那團肉藏在一大把散亂的頭發之下，已經爛到了麵目全非的地步，我無法分辨出它的五官。並且它的五官都被雜亂而枯黃的頭發遮蓋著，我甚至都不敢確定這究竟是一張臉，還是一個被拔光了頭發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