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毅喝了口酒對楊億說:“我不是為了丟官的事煩。官家怪我用刑太重,那是他不了解當地的實情。死的幾個人都是那兒的惡霸,憑著與王欽若有點交情,平時在地方上為非做歹、橫行霸道幹盡了壞事。以前的知府怕事任由他們無法無天不敢管、不聞不問。在那裏律法形同虛設,有令不遵,他們在當地隨意地鏟除異己、草菅人命,弄得百姓們有冤無處訴、苦不堪言。‘治亂世當用重刑’,所以我對那幾個惡霸動刑逼供。沒料到那些衙役們與他們勾結一氣,故意打死犯人又暗中教唆那些死了的犯人的家人去汴京城裏鬧事,促使官家免了我的職。”說到這裏他用力捶著桌子,恨恨的:“那個地方日後必會成為禍患之地,我丟官事小隻是苦了那一方百姓!”
“是啊,”楊億聽到這兒也感慨起來:“自從寇相被降職後,朝中官兒哪個還肯多管閑事?隻求在任時平平安安的,三年後自然能升官進爵,朝中懶散成風。更有王欽若那夥溜須拍馬的諂媚之徒妒賢忌才,專尋大臣們的不是。看不入他們眼的非貶即黜的,照這樣下去誰還敢有所為呢?”
“大年,你也不用這麼悲觀。”陳世毅轉而安慰他:“我出京時聽說官家有意重新啟用寇準大人為相了。你我還是有機會大展拳腳的。”
“哦?官家怎會想到重用寇相?當年為了罷相可以尋了寇大人的不少錯事,最大的罪名好像就是說寇相家用奢靡、不恤百姓吧?能尋出這理由來,官家也是對寇相厭惡得可以了,誰不知道寇相愛民之名,現在怎麼會又要起用寇相了?”
“嗯,官家是不喜歡寇大人,但是卻也離不了寇大人的才能。寇大人離開汴京後,朝中史治大不如前,官家也不是不明白。再說近段時間邊境不平,西夏與遼國接連異動,官家重用寇大人為相大概是為了對抗西夏與遼國吧。”
“遼國又要來犯了?”楊億吃了一驚:“兩年前官家剛禦駕親征過,蕭氏這麼快又要舉國來犯麼?”
“那倒不會是現在,應該得過個一兩年吧。”陳世毅皺了皺眉:“前年遼兵剛退西夏又反,上個月靈州已被攻占,聽說一個月前廣西又有人叛亂,遼國此時又不時在邊界騷擾,官兵們兩年來一刻不曾休養過。日後若與遼國大軍交戰必會疲乏,如果再有陣圖發送不利的情況的話,我軍更不易取勝。”
楊億倒了杯酒,抿了一口:“好在遼國近期不至於大舉入侵、西夏國小兵弱,目前也不必太過憂慮。今天且放下心來喝咱們的酒,豈不聞‘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門前是與非’麼?”
“大年,我可是放不開這事。從立國之初起遼國對大宋就一直虎視眈眈的,隔不了多長時間就會來一次舉國南下。自從蕭氏成為太後掌管遼國的朝政後,這二十幾年治國勤勉、勵誌圖強,身邊又有不少良臣猛將相幫。雖然近幾年因為對大宋頻繁用兵,國力削弱了不少,但以她的治國手段大致恢複起來也不過在一、二年之間。蕭氏雖然是女子,卻是爭強好戰的個性,曾說過不奪回‘燕雲十六州’決不罷休。官家上次禦駕親征後也知道早晚會與遼國有一場大戰,所以當時曾下令邊關城外多挖深溝用之抵禦遼國悍騎,現在看事態緊急又要重用寇大人。不過邊關官兵們畏懼遼軍騎兵已經成了習慣,按製又要邊關將士們上陣必用陣圖,需知戰場上時態變化莫測,陣圖畢竟是事前擬定,戰時稍有變化就會處處製肘我軍,所以這麼多年我大宋雖有良將精兵,卻在對敵時吃足苦頭,以致良將多調零,現在邊關隻有楊家六郎一脈還算是抵抗遼國的一員猛將,堪保邊關不失。”
楊億飲盡杯中的酒:“這些是武將們該操的心,你一文狀元擔這份心幹嘛。聽說楊家六郞還是在守雁門關那邊,有他在我們大抵可以放心。我不在其位不擔他娘的那些閑心,省得被那群王八蛋參上一本說我不務正業!”
楊億又倒了杯酒仰頭一口飲盡,見陳世毅麵色不愉不由笑道:“世毅,你真該去做將軍。官家最愛你那手百發百中的箭技,不是說要讓你統領邊軍麼,後來怎麼還是當了知府?”
陳世毅苦笑著悶悶的答道:“還不是我娘不同意麼。她說我們家父子四人同朝為官,我和長兄又都是狀元出身,哪能去做武官惹人笑話。”
楊億點點頭歎道:“伯母慮得也是。咱大宋朝確實是重文輕武,通文舞墨又能上馬提槍有本事的都不願做武官,就怕朝中這以文轄武的規矩。這倒好,往往是不懂戰陣的指揮會打陣的,難怪我們邊軍經常吃敗仗。吃了敗仗文官們就被打怕了,最怕的就是邊關戰事又起!對寇相那種主張迎戰的大臣,他們不是排擠就是打擊,我看得多了心裏真是冒火,有時真想辭官回家算了!”說到這裏楊億把杯子放下,深吸了口氣,轉而笑道:“今天我們還是不談國事還是說說家事吧,我姐在你家過得還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