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侄,別總盯著佳人不放了,人家已經走遠了。”種放見陳堯谘還在愣神,調侃道:“你這花容月貌今日似乎不起作用啊?來到濟南府不是為了看老夫我的吧?你父親身體可還好?”
種放與陳堯谘的師傅是師兄弟,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在人前二人從未表露過這種關係,隻在無外人時才如此稱呼。陳堯谘八歲時就被師傅帶上山習文學藝,被種放這位師叔戲弄不知多少回,知道師叔的難纏,聽了他的調侃,雖是麵上難堪但也無可奈何,隻能肅容答道:“多謝師叔掛懷,家父身體一向安好,隻是近期朝務繁忙,不長有時間在府裏。濟南府知州楊億是世毅發小,此次來濟南府是為尋友敘舊的。”
“哦,老夫早前聽說過楊億大才子到濟南府出任知州的消息,他應該是今年三月到府上任的罷?”種放笑了笑:“雖是舊識,但老夫是身無功名的閑雲野鶴,也不好無由去拜見他。老夫的消息就不必告他知曉了。”
“師叔你深受官家器重卻執意歸隱,哪是普通的身無功名之輩?”陳堯谘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楊億被扔到濟南府雖不是師叔的主要原因,但如果不是因為寫詩諷刺他,楊億也不會被王欽若那小人陷害。兩人雖非仇敵但也算是小有過節,還是不相見的好:“知道師叔不想清修之地被打擾,世毅定然不會將師叔的行蹤告知他人。”
“嗯,如此,老夫就放心了。”種放捋了捋頦下長須,轉而麵色一整肅容問道:“你在鎮州做知府,怎麼會當堂打死犯人?後來又任由這夥人鬧到汴京,進而被官家免職?你難道不知當時選定你到鎮州做知府的緣由嗎?”
聽出話語中的責備之意,陳堯谘知道師叔對自己被免職一事甚為不滿,不由小心答道:“師叔,此事是世毅魯莽了。當得知那夥人在民間欺行霸市、為所欲為的惡行時隻想把他們抓起來問罪懲處,也沒仔細防範他們在府衙中的同夥,以致中了圈套,被他們鬧上汴京,官家為平息此事不得不免了我的官職。好在我離職前,常山鎮至趙州河渠已開挖成功,城外方田也開造成網,之間水渠有五尺寬、七尺深,盡可抵擋遼國騎兵。”
“嗯,”聽陳堯谘說到河渠已開挖成功、城外方田連已成網,種放才放鬆了緊繃的臉點頭道:“你雖然脾氣暴躁、行事魯莽,但大事還是能把握住的。官家交待你到鎮州府的事能辦成,也算是大功一件了。以後為官心思要慎密,別小看府衙中的差役、雜人。這些人往往與民間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關係到切身利益的事情,他們敢拿性命來做賭。身居高位雖是能發號施令,但真正執行起來的還是這些不入品的下九流,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小處不仔細,大事難成。你從小在觀中長大,人世間的陰私齷齪事情還是接觸的少。經此一事,你要多吸取教訓,凡事多思多看多想,隻有各方麵都考慮到了,才能做最後的決定。”
“是,師叔”陳堯谘在種放講這番話時已經站了起來,在一旁垂頭聽訓,此時聽他教導完,忙衝種放躬身一禮謝道:“謝師叔教誨。”
種放見陳堯谘態度恭順,心中滿意,指了指石凳示意他坐下,拈須笑道:“此次被免職你也不必太過煩惱,正好借此時機好好修一下心性。在山中觀裏呆了那麼多年,整日的經都白讀了,怎麼就沒壓下一點暴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