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偉:說心裏話,李海倉事件發生的當天,我就知道了,當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和他接觸並不多,但印象中的李海倉是一個非常平和的人,並沒有那種擁有幾十億資產、大企業家的作派。現在想想,我對這個事件的出現非常痛心。但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人們對財富有這麼大的仇視心理。我想這有兩方麵原因:一是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的同時,一些低保人群、農村的貧困群體還同時存在。小平說過,改革開放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在20年中,中國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有錢人畢競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沒有富裕起來,這就容易產生仇富心理。另外,我們不得不承認,還有相當一些懷才不遇的、想做企業家但沒成企業家的、想成功但沒成功的人,不過這些人中很少有人會在遇到挫折的時候檢討自己,為什麼我不能成功?包括在我自己的企業,有些人被炒掉了,就覺得當老板的都為富不仁,但是在三五年後他們又都回來找我,說隻有自己當了老板,才理解了老板的苦衷。讓一個普通人真正去認識一個企業的創造者、領導者是非常難的,尤其在一個特殊時期對我們更不容易理解。李海倉事件出來後,讓網上的網民去認同企業家、企業財富的創造者對社會的貢獻是有作用的,很難。我們費了力氣,發展了事業,創造了就業機會,交納了稅金,反而還挨罵,這讓我們感到很痛心。
李義平:今天談財富,應該放在大的社會背景下去認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社會還處在傳統的社會中,處在農業經濟向工業經濟過渡的時期。事實上,我們的社會曆來就有一種均貧富的心態,這種心態也可以認為是仇富的一種表現。我國第一次農民起義的口號是:殺富濟貧。這說明在對待財富問題上,中國社會現盡管市場經濟在逐漸深入,但在製度變革的另一方麵,社會的文化、社會的觀念往往是非常滯後的。雖然在法律上是要保護私人財產,但是在人們的觀念上依然是傳統的東西。傳統的東西導致了中國社會發展的落後。因為在中國的傳統上沒有典型的私有產權。另外也沒有保護私有產權的法律,建立在此基礎上的社會觀念就是平均,就是嫉妒。嫉妒的結果是你搞的比我好我就要把你拉下來,而羨慕就是你搞的好我要比你搞的更好。嫉妒的結果就是整個社會越來越窮。
浮躁的心態
袁揚:我對李海倉遇刺的事起初其實並不關心。一個人遇害,我首先感覺的是治安問題。後來深層次的想法就是為什麼要刺他?被刺的人是什麼身份?另一個想法就是現在社會的矛盾太多,貧富差距太大。這種事情發生在哪個個體上,哪個工作崗位上都有可能。更深層次的問題就是對財富所暴露的各種心態,這是個心理問題。我認為社會應該對這個群體給予關注,不要激化。富起來的應該繼續富,因為富裕到一定程度肯定就會為社會創造價值。物質極大豐富後,肯定就是精神上的豐富,也就是自我價值的體現問題。在種種壓力下,現在人們普遍都有一種非常浮躁的心態。一部分人老是琢磨做點什麼能發財。我認為要化解這種心態,輿論的導向非常重要。從我個人來講,對於擁有財富的人,首先我是羨慕,中國這麼多人能成功,說明有一定的實力。第二我不嫉妒。第三我希望自己擁有財富。對於現在已擁有財富的人我不懷疑,因為他們可能有他的來源渠道,與我關係不大。從我的心態來說,做好自己的工作,按規矩辦事,創造自己的價值。
張濤:要想平息這種仇富情緒,還需要一個漫長的路程。中國正處在轉軌時期,一個重要特征就是社會多元化、文化多元化、階層多元化。多元化的狀態就是整個社會的話語權分散。大家都有權說話。互聯網上的聲音不奇怪,是正常的。過去都憋著,現在都釋放出來了,是社會開放進步的一個體現,也是一種話語權的表現。隻不過聽之任之是需要考慮的一個問題。
李義平:中國社會是一個需要樹立典型的社會,每個時代要有每個時代的英雄,仇富心態不利於社會的發展。政府應當倡導和創造一種既能使富人放心致富,又能讓窮人心態平衡,並決心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富人的環境。愛護、保護企業家是非常重要的。如何保護企業家涉及到政府應該幹什麼的問題,需要政府的承認,包括保護產權、財產、合法經營和生命。一方麵在發展中,我們需要大量的資金,另一方麵一些民營企業家還跑到國外去,或者把資產轉移到國外。為什麼呢?在一個開放的環境中,資金從不安全的地方到安全的地方,人也從不安全的環境中到安全的環境中,資本從回報低的地方到回報高的地方。所以這對於我們中國來說,如果僅僅認識到市場經濟而不認識到後麵一步的話,那麼對市場經濟就是沒有真正的認識。總的來說,這種仇富的心態產生於自然經濟,產生於階級對抗的社會,有其必然性,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今天已經是市場經濟了,已經不存在階級對抗了,已經是共同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了。在這種情況下,仇富心態就是一種不合時宜的可怕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