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參商顯然對這番不動聲色的恭維很是受用,不過麵上依舊維持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我接受巨魚的這份誠意。為了公平起見,黎承暉先生的試鏡內容,和關杉完全相同,我們要試兩段戲。”
將事先準備好的台詞遞給黎承暉,戚導不帶感情地說道:“既然你們已經了解了原作小說的劇情發展,我這裏也就不做補充說明了。我提供的隻是台詞,具體的動作、表情,你可以自由發揮。好了,和關杉一樣,十分鍾的準備時間,我在一樓的臨時隔間裏等你試鏡。”
“我明白了。”黎承暉拿過台詞,就開始認真閱讀,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坐在他身邊的童樺側過頭來,想看一看具體試哪兩段戲,準備從旁指點一下黎承暉。他正這樣想著,戚參商已經站起身,經過聚精會神看台詞的黎承暉時,別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體會,別開掛!”
童樺倏然抬頭,正好戚導也正低頭打量自己,於是了然一笑,拍拍手站起身來:“廷禮,別緊張,我和戚導去樓下等你。”
黎承暉已經完全進入揣摩人物性格的狀態,條件反射般點點頭,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童樺率先走出玻璃隔間——戚參商的用意他明白,作為經紀人,沒有必要事事操心,應該放手讓藝人自己去發揮。否則他這一年對黎承暉的著意培養,就委實太失敗了!
試鏡間是提前搭好的臨時隔間,戚參商一進去就開始擺弄試鏡用攝像機,童樺則站在外麵,氣定神閑地等待黎承暉下樓。
十分鍾後,黎承暉出現在二樓的走廊上,童樺抬頭時,剛好看見他正緩慢地走向樓梯。他步履蹣跚、脊背佝僂,一看就是已經入戲!見狀,童樺敲了敲板壁,向導演揚了揚下巴,戚參商隻看了一眼,便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黎承暉下樓時用的時間,比普通人慢了一倍,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消息,在他腳下,就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樓梯,而是萬丈深淵。直到他緩慢地走到他們麵前,不發一語,戚導對童樺咧了咧嘴,對此後者隻是淡定地點點頭。
黎承暉按要求站在攝像機前,等待導演的下一步命令。戚參商不錯眼神地盯著試鏡機的小屏幕,說道:“好,抬起頭來,麵向鏡頭……”
黎承暉緩緩抬頭,沒有了年輕人該有的銳氣和風采。戚參商按照習慣,先是將焦距調近,隻讓黎承暉的一雙眼睛入鏡,無神的雙眼中,血絲密布眼神渙散。雖然他在看攝像頭,但是他的“看”隻是一個動作而已,絲毫沒有聚焦的行為。雙眼中間鼻梁以上直到眉心,如同被刻上了三道皺起的“川”字形的紋路。
焦距逐漸拉開,是他整張臉全部放在鏡頭中。原本的俊顏上,早已找不到剛剛出道時的青春活力,甚至乍眼看過去,那隻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
導演下意識地按下了定格鍵,抬起頭對正站在他身旁,同樣查看小屏幕的經紀人說道:“這張照片,做做後期處理之後再放大,都能……”
說到這裏,他忙止住話頭,略顯尷尬地看一眼仍然在入戲狀態的黎承暉:“準備正式試戲吧。”
對此,童樺隻是微微一笑,不去接話。他知道導演的意思,戚參商想說的是,“放大之後能做電影的劇照或者宣傳海報”。但是眼下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黎承暉好像早就等不及了,他已經被壓製了這麼久,急於尋找一個契機,來表現自己,證明他有成為影帝的絕對實力。
童樺問道:“第一場戲,廷禮,台詞記住了嗎?”
黎承暉搖頭:“嗯,記住了,就一句,三個字。”說著話,他將剛才戚參商給他的台詞紙交轉給童樺。童樺快速瀏覽一遍,與其說那是台詞,還不如說是事情經過的一個描述,還有那經典的三字無對白台詞,童樺當場就要抽搐了。
第一場戲,是孤兒院外,歐陽雁要遺棄兒子,但最後反而下定決心,就算再苦再難,也要把兒子撫養成人。除去最後的一句台詞以外,整場戲都要在靜默中進行,恐怕連後期用音樂去詮釋演員內心,戚參商都不肯!他頂多加幾段風聲、動作聲的音效,來證明這不是默片。
換言之,這場戲,隻有用演員的動作和眼神去表演,別無他法。
童樺有點擔心了,可是黎承暉卻表現得躍躍欲試。他將夾克衫脫掉,卷了卷暫時當成繈褓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好像那裏麵真的是一個嬰兒。
戚參商看他的表演欲,不由笑了,低聲對童樺說道:“關天王上周來我這裏試戲,他看見這一場戲的描述時,幾乎滿臉黑線。”
童樺表現得相當淡然:“每個人的戲路都不盡相同,我看關杉演的帝王都很好。”
“是啊”,導演深有同感,不知不覺就順著童樺的圈套鑽下去了,“近年來他都快成皇帝專業戶了。他的氣質,很適合飾演氣場十足、很有氣勢的權力中人。小人物,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