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慕總是能輕易挑起童樺的火氣,就像眼下。
童樺看左右沒有,終於真相畢露:“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知道我想幹誰!”狄慕很欠揍地笑,露出六顆雪白的鋒利牙齒。
在所有人眼裏,狄慕都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隻有童樺知道他皇帝的龍袍下藏的是什麼骨相!
“狄慕,你忒麼鬧夠了沒有,別再來煩我!”
拋下一句話,童樺就上前幾步,走到黎承暉身邊。此時三位參加複試的藝人都站在導演跟前,導演掃視一周,實際上視線都是不動聲色地在黎承暉和關杉身上逡巡。
終於,看夠了的導演淡淡吩咐道:“先去試裝吧。”
劇組為試鏡演員準備的,是男一號慕容杳在齊國做亡國之奴時期的衣服——長發在頭頂綰了個簡單的發髻,以一枚荊釵固定住,三五縷頭發無規則地垂下來,這一次化妝師倒是像模像樣地在臉上做了個“刺痕”。身上的衣服,隻能從外型上粗略地看出是一件長袍,但是顏色早就被那上麵的補丁所覆蓋的層層疊疊,以至於幾位演員都很納罕,服裝師是怎麼幫他們把衣服穿在身上而居然沒有扯破。
兩個小時以後,換裝後的三位演員再次站在王成林導演麵前,王導命令他們依次走進鏡頭、稍作停留,而後走出鏡頭。
三個人,三種不同的風格,拍出電影的效果,也勢必不同。
先是馮樂明霸氣十足地從鏡頭前走過,即便是破舊如抹布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勢必能穿出龍袍的感覺!王成林導演不讚同地輕輕搖頭——如果慕容杳是一個長大後被送往敵國的質子,那麼走成這樣完全沒問題。可是慕容杳他三歲就亡國了,還走出這股傲氣來,那就不對勁了。
接下來是關杉。關杉一看就是為了這個角色很拚命,他今天踏進攝影棚的時候,稍有經驗的藝人和劇組人員就能發現,不知關天王餓了幾天了!關杉一臉菜色,一向挺直的脊背彎曲著,一看就是從小受盡欺淩的主兒!王導看見這樣的關杉,都禁不住訝異,要知道關杉是最愛惜自己的身體和形象的。
而後是黎承暉。
沒有刻意表現出痛苦,眼中是一種近乎麻木的認命,俊美的麵孔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讓人感受不到這個人身上還有生命力的存在。三個人中他走在最後一個,但是走得最為緩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但是這樣的男人,更加讓人覺得沉穩厚重。他不像馮樂明那樣將帝王氣概流於表麵,也沒有如關杉那樣,弱不禁風的可憐。
所以,當黎承暉走出鏡頭的時候,王成林導演的三角眉高高揚起,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監視器上挪開,注意到站在一旁,瞬間即從戲裏走出來的黎承暉。
童樺剛好就坐在導演對麵,所以他看到王成林這副神情,情知王導心裏的天平,已然偏向黎承暉。
“你作弊!”狄慕陰魂不散的聲音,從斜後方響起。
童樺直接承認:“我就作弊!”說完,他都為自己的孩子氣汗然——兩輩子加在一起,也是半百之年了,怎麼還這樣幼稚。所以童樺立即補充道:“那也是黎承暉軟件硬件都過關,人家就是演的好!”
“而且他運氣看起來也不錯,這麼多經紀人他不找,偏就找上你做他的經紀人!”狄慕說這話是誠心誠意,毫無諷刺的意思。
對此,童樺敬謝不敏。
“可是你忘了我提醒你的話,提防黎承暉!”狄慕的音調沉重,幾乎一字一頓,好像黎承暉這個人身上,蘊含了巨大的危險。
童樺根本不當回事:“我為什麼要信你的話……”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突然感到身後一陣風聲,詫異地回身,不知狄慕用了什麼姿勢,從後麵兩排椅子直躍到他身旁,一把攥住童樺的胳膊,惡狠狠地說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緊盯童樺,雙眸中似乎要噴出火焰來,語氣不啻賭咒發誓!
童樺手臂上被他握得生疼,但是卻毫不示弱,以同樣凶狠的目光回擊過去:“你不騙你,因為你很少許諾!”
狄慕如鷹隼利爪般有力的手勁,驟然散去。他收回手,食指頂住自己的眉心上:“以前,我有做錯的事,也有對不起你的時候,所以我才……”
“才想要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童樺接過話來,好像地轉眸看向狄慕,“可能嗎?如果我在車禍中真的死掉呢?你又跟誰去重新開始!”
長久地沉默,這是一種傷害,對兩個人的傷害。狄慕單方麵的以為,隻要和好,所有的傷害,都可弭平。而童樺、或者說擁有程遙靈魂的童樺卻從不這樣認為,他們畢竟已經出現裂痕,就像銅鏡,雖然破鏡可重圓,但中間總會有一道猙獰的口子,嘲笑著二人曾經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