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子言絞著手指,為難道:“能收到紅包當然好,可是我就是擔心,陣亡得會不會太醜了,鮮血淋淋的,再把人嚇著!”
好在童樺還保持一絲理智,說道:“也不見得就要你陣亡,我又不是程遙肚子裏的蛔蟲,再說也不知道狄慕能不能回憶起來確切的劇情。”
奚子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找老大的說法,我光榮陣亡,好像比後麵沒什麼情節,要舒服一些。”
連奚子言都這麼說,童樺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夜深人靜,黎承暉和奚子言回房休息。除去今晚有夜戲的一組演員之外,大多數早已因日間的忙碌,而陷入沉睡。
狄慕的房間,在走廊的最盡頭。
房間裏很安靜,隻在狹長的過道和臥室床前分別開了昏黃的壁燈。夜晚昏黃的燈光總能產生曖昧之感,可惜今天狄慕的動機很單純,隻因為程遙在創作時喜歡把燈光的亮度調弱。
狄慕靠在床屏上,手上舉一杯紅酒,專注地瀏覽膝上的筆記本屏幕,文本文檔裏顯示的正是今天那場NG了十多次的戲。
“叩叩……”預料中的敲門聲,狄慕看一眼腕表,已是淩晨時分,他沉聲道:“進來,門沒鎖。”
如果不仔細聽都聽不見的開門關門聲,隨即一陣輕微的窸窣聲,那是軟底棉拖踩在地毯上的聲音。
過道的壁燈,將來人的影子拉長,直直打在牆壁上。狄慕出神地望著影子的一雙長腿,剛好搭在自己的腿上,突然想起程嫀小時候讀過的一本少兒讀物,情不自禁就道出了一個書名:“《長腿叔叔》。”
話一說出,狄慕恍然,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程遙每天都在外麵奔波,在人前他狂酷拽到不行,有人欺負他就敢跟人玩命!可是每天回去累得能化成一灘泥,饒是這樣他每天還要堅持在妹妹床前給她念書,哄她入睡。
童樺走到床邊,兩個人一坐一站,在這樣的靜夜之中,相對無語。誰也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寧靜,因為這份寧靜是那樣脆弱,無數的矛盾、隔閡橫亙在這原本相愛的兩個人中間。
狄慕向童樺伸出手,良久,童樺握住。那是一個無關情愛的執手,更類似於兄弟間久別重逢後的情誼。
童樺終究還是開口了:“是我工作上的失誤,我已經想好怎麼修改了。”
狄慕把筆記本遞給童樺:“去書房吧。”
偌大的房間裏,童樺在書房緊張工作,狄慕在臥室獨自徘徊。他進出過書房幾次,童樺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再難分神,因此絲毫沒有注意到他。
淩晨五點,童樺結束全部工作,累得直接趴在桌上。側頭的瞬間,正好看見左手邊靜靜地擺著一份濕巾、雪白的瓷盤上放了一塊精致的鳳梨酥,以及旁邊他熬夜必備的檸檬水。
瞬間,因為整整一宿麵對屏幕而幹澀的眼眸,濕潤了。兩滴淚水剛好就落在電腦鍵盤上。童樺拿起濕巾,掩在了眼睛上,一動不動。
天邊,已現微弱的魚肚白。有早起的劇組成員,梳洗後自行前往大廳吃早點——劇組有人在六點集體叫醒,然後吃過早飯,乘坐大巴前往片場。所以早晨時間是很緊張的。
狄慕見書房裏依舊沒有動靜,走過來查看,正好看見童樺眼睛上捂了塊濕巾,一動不動地坐著。
聽見推門聲,童樺趕緊放下濕巾,抬起一雙濕漉漉紅通通的兔子眼。無論是程遙還是這一世的童樺,這個人幾時露出過這副“我見猶憐”的小神情?狄慕當場就笑了。
童樺已經無所謂了,他淡淡地瞟了狄慕一眼,笑什麼笑,少見多怪!
隻見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的童大經理人,用眼皮掃他一下,而後慢條斯理地將濕巾放下,拿起碟子上的點心,細嚼慢咽,不時還喝一口檸檬水。
狄慕好心提醒:“他們都起來了……”
“起來就起來吧,我忙了一宿,餓了。”
“好好好,你吃,不夠我再給你拿!”狄慕直接拿過筆記本,看修改後的場次。
他邊看邊說:“今天真把我嚇壞了,我來看看你改的怎麼樣?”
童樺不理他,顧自吃他的夜宵+早點。
這時候,門外有叫醒的工作人員來按狄慕的門鈴。狄慕理一理額角的散發,穿著睡袍就去開門了。
“狄總,王導已經起來了,問您劇本有眉目了沒有?”
狄慕隻匆匆瀏覽了剛剛修改過的稿件,但還是點頭、信心滿滿道:“讓王導放心,我大體回憶出程遙的目的,而且劇本也是按照他一貫的語境來寫的。”
工作人員望著狄慕因為熬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真心說道:“那實在是太辛苦狄總了,這一夜都沒睡吧?”
幾句話,狄慕就把童樺的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了,他心裏有些歉疚,表麵依舊維持從容自如:“辛苦些沒什麼,隻要我們的電影別開天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