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樺站在顧恒那深栗色毫無花紋的平板木門前,左側走廊延伸進去,是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幽寂無人。右側正是他來的地方,直通前方大廳。
他將杯子放在與書房的門同色的歐式矮桌上,低頭整理衣服——這時候在任何從這條走廊經過的人看來,童樺確實是在做整理衣服的動作。然而,他的視線,卻似有似無地瞥向指縫,越看神色越是趁機。
終於,童樺隨意地把手插進兜裏,然而再拿出來,這才做出敲門的動作。
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門,不出童樺的預料,來開門的不是顧恒,而是顧茹齡!
童樺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同樣也不掩飾嫌惡:“怎麼是你?”
“不是我你以為是誰?難道你指望祖父親自給你開門?”顧茹齡沒穿晚禮服,隻穿著普通的家居服。她這副裝扮,要麼意味著她不準備在晚宴露麵,要麼就是她將長久地逗留在顧恒的書房裏。
“進來吧。祖父剛才和樂樂玩得有些倦了,要小睡片刻。他囑咐我代為招待你。”
童樺走進去,淡然說道:“謝謝。”
顧恒的書房童樺曾經來過一次,那時候顧茹齡和黎承暉的女兒樂樂就在地毯上爬來爬去。兩人在顧恒平素招待客人的圈椅上坐下來,童樺趁傭人端上茶點的時候,裝作很隨意地打量周圍環境。
書房裏所有的壁燈、地燈都被調成昏黃的暗光,很容易使人昏昏欲睡。他們所坐的周圍,都是直達房頂的巨大書櫃,要是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屋子裏藏個人,是不容易被發現的。
想到此,童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屋裏溫度真高,突然覺得很渴。顧小姐,要不我們出去聊吧。”
“你叫我什麼?顧小姐?”顧茹齡皺眉,雖然她一貫看不起這個私生子身份的堂弟,但她很不理解,這樣出身的童樺,居然會對自己這個顧家正室嫡出的長房孫女經常露出厭惡的表情。
童樺放下茶盞,隨手拿起一個茶果扔進嘴裏:“不然叫什麼?狄太?或者……黎太?可是你已經和狄慕離婚了,又還沒正式嫁給黎承暉,不叫你顧小姐還能叫什麼!”他滿不在乎地咀嚼著茶果,還不忘拋給顧茹齡一個白眼兒。
顧茹齡被氣笑了:“顧尋,我是你堂姐。”
“血緣關係上的而已。小時候你又沒陪我玩過,當然我出車禍之後記性很不好,沒準小時候碰見過你,但我敢擔保你一定欺負我而不是像個姐姐一樣陪我玩!”
顧茹齡轉過頭去,無言以對。童樺揚眉,看她這神情,竟然被自己猜對了!
“既然祖父還在休憩,我還是出去等吧。”童樺特意端起茶盞,將裏麵的茶水一飲而盡,還連呼口渴。
他站起身來,正要邁步向外走,誰知腳步踉蹌一下,不好受地捂住腦袋。
顧茹齡一直冷眼打量著他,這時候說道:“你最好還是坐下吧!”
這一次,童樺沒再執拗,聽話地坐了回去,不知是因為現在太難受無力抵抗,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顧茹齡直感覺心裏一通狂跳,她先是伸手,按了按堂弟的手腕,溫柔的樣子像極了一位好姐姐。她發現童樺的心跳速度比她還要快,知道可以實施今晚的計劃了。
“顧尋,你聽見我在說話了嗎?”她把聲音放平穩,使用讓人不易抵抗的柔和音調。
童樺費力地勉強回道:“誰是……顧尋?”
“……”顧茹齡啞然,她向童樺身後的書櫃望了望,可惜這個眼神並未逃離童樺眼角的餘光。他這時候已經很肯定,他身後的書櫃後,藏了人!
顧茹齡頓了頓,隻得說道:“童樺,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非要收購鼎尊?難道一條巨魚,還不夠填飽你的胃口?”
“……”童樺歪著身子,昏暗的壁燈隻夠照出他的側臉,另一側臉隱在暗影中,更讓顧茹齡感到此人的神秘。
“顧尋……童樺!童樺,你醒醒!”顧茹齡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有些刺耳。
童樺“嗯”了一聲,突然大聲嚷道:“當然不夠!”
顧茹齡被他嚇了一跳,她捂住快要蹦出來的心,小心地喘氣——這還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撬開一個人的嘴遠比撬開一扇厚重的石門要難上百倍,她發誓下次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做這種事了!
“你還真是狄慕的忠實粉絲,就因為給人家獻了一次花,就迷得瘋瘋癲癲。狄慕的每場演唱會、每次出唱片,就你最瘋狂。現在狄慕的鼎尊遭殃,你居然為了他去收購鼎尊,你……”
“噗……哈哈哈!”不等顧茹齡說下去,童樺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他隨手鬆開領結,解開襯衫最上麵的扣,問道:“你剛說完的那句話,太逗樂,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