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果然如顧凜威所言,屋子收拾的比哥兒倆住的時候還要幹淨整潔,老顧自作主張把床都換掉了,三位醫生也已準備就位。
舒心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當然是在老顧的陪同照顧下完成的,醫生們給童昕處理過傷口、量了血壓,叮囑了幾句別讓傷口碰水、飲食清淡、注意休息一類的話之後,又開了些內服消炎藥便告辭離去。
顧凜威把藥準備好,又倒了一杯熱水,直接坐在童昕床上:“童昕,我們談談。”
童昕繃緊了身子,嚴肅中略帶怯意地看了看老顧,然後趕緊把視線移開,小聲說:“你說吧……”
顧凜威摸摸鼻尖兒:“怎麼一下子這麼緊張啦?你跑新聞挨揍,被整進警局,不也照樣臨危不懼嗎?這是怎麼了,腦袋出毛病啦?”
“我其實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但我明告訴你,雖然你幫了我很大忙,但絕對不可能!”
“我還沒說,你怎麼就一口回絕了呀,好歹也先聽聽再說吧。”
“你不就是想跟我說樺樺的事嗎?”童昕幾乎爆吼出聲,可惜他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說完之後趕緊靠回靠墊喘粗氣了。
顧凜威好笑:“這礙樺樺什麼事啦?你這人真是,武斷、太武斷了!”他拿起杯子試了試水溫,還是太燙又放回去了。老顧向床頭湊近些,雙手捏住童昕的肩,迫他抬頭望著自己。
兩人視線交彙在一起,相較於童昕的猶疑,顧凜威的視線更為堅毅沉著。許久童昕聽他說道:“童昕,不要再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了。”
“什麼意思?”
“我是說,別把你的職業搞的跟克格勃似的。你知道這次有多危險嗎?我的人去查時候發現,他們根本就沒指望你能走上法庭受審!”
“你的意思是——”隨著理智的恢複,頭腦中的意識逐漸清醒,這幾天不敢想的後果一一血淋淋地浮現腦海。但想清楚了,渾身就好似在冷水中浸泡過一般,冰得他透不過氣。
讓他在看守所裏徹底消失,這看看上去人命關天的大事,對於隻手遮天的大人物來說,隻需動動手指就能辦到。而他童昕呢,毫無背景父母早亡,隻有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除去童樺,誰又會真心去考慮他的生死!就算事後媒體同仁們會大肆宣傳,但是這世界上,有了發言權、質疑權,卻不一定擁有最有用的話語權。
是有人處心積慮要殺死他?看來此人對他也有過調查,身上的冷還止不住涔涔而下,他瞪大眼睛看顧凜威,好象老顧就是那個要害他的人:“就算我招人恨,但我罪不至死!”
顧凜威冷笑:“罪不容誅的人能逃脫法網,同樣罪不至死的人會被輕易奪了性命!你是記者,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世道人情。童昕,清醒清醒吧,如果說先前你做娛記是為了養活弟弟,那麼現在你同樣也該為樺樺放棄這份工——你不用這麼看我……是,我當然調查過你,你瞪我也沒用。人世間罪不容誅者何其多,被冤死的人又何其多,你還記得我們巨魚被你跟蹤報道的呂瑩瑩嗎?被你拍到她幾乎睡了一個劇組那名女藝人?”
童昕木訥地點頭。
“被你報道後我們暫時雪藏了她,她男友用最羞辱的方式和她分手,她後來自殺,被發現的時候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童昕震撼,卻隻知道張大嘴,說不出一個字。印象裏依稀記得有這樣一名藝人,可是這些年被他這樣寫的人太多太多了。
“童昕,不是每一個娛記都像你這樣,給人留活路,你才能快樂。我不想瞞你,我調查過你,當初你是迫於生計,為了你跟樺樺能活下去入行做娛記,而且也隻有靠犀利的筆鋒、不留情麵的挖掘報導,你才能賺很多錢,這些年,很難熬吧……”
顧凜威還想再說下去,“啪嗒”一滴淚水,掉落在床單上。
“你……”顧凜威驚得站起身,這可是挨打都不會服軟的童昕,居然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