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澗底鬆”的悲情舞蹈(1 / 2)

“澗底鬆”的悲情舞蹈

文學評論·現當代文學

作者:陳智秀

摘 要:左思是西晉時期最具詩質的詩人,《詠史八首》通過“史”,“我”的交錯詠史模式,全然再現其由滿懷希望,至備受壓迫,再到求仕不得,最終無奈歸隱的人生境遇,及希冀、憂慮、彷徨、幽怨、苦痛的情感曆程。左思如一棵“澗底鬆”,在絕望的山澗悲情舞蹈。

關鍵詞:左思;詠史八首

作者簡介:陳智秀(1992-),女,廣東省台山市人,華南師範大學文學院,學科教學語文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語文教學,詩詞鑒賞,散文寫作。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1-0-02

在永康元年至太安二年間,左思創作了在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八首《詠史詩》。從年少的躊躇滿誌,積極入世,直至老年的精神頹靡,消極避世,這八首詠史詩“名為詠史,實則詠懷”1,娓娓訴說著詩人的人生經曆和思想軌跡,是左思對自己生命曆程的總結和反思。詩中左思以“澗底鬆”自比,痛訴現實社會的不公和寒門之士的淒涼境遇。品讀《詠史》八首,似乎窺見了一棵“澗底鬆”在幽暗深澗中悲情獨舞,隱約地觸摸到這位悲情舞者的人生舞跡。

一、淋漓之舞

“弱冠弄柔翰,卓犖觀群書”,詩人一開頭便做了自我介紹,“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虛”,自比漢代名家賈誼、司馬相如,傲氣十足。“雖非甲胃士,疇昔覽穰苴”的過人武略,“長嘯激清風,誌若無東吳”的豪情壯誌,“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的威風凜凜,盡出於詩人之身。然而在這豪情的背後,“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又顯現了詩人淡泊功名,歸隱田園的隱逸情懷。在這直抒胸臆,豪氣衝天的敘述中,一個才華卓越、文韜武略、誌存高遠而又淡泊名利的誌士形象展現在讀者眼前。這是左思的一次全麵亮相,是一個瀟灑自信,率真直爽甚至於自負狂妄的活力青年。此詩是詩人的言誌之作,筆調振奮激昂,氣勢磅礴,讓人仿佛正觀賞著左思酣暢淋漓地在人生大舞台上盡情地飛旋,舞蹈。

二、憤懣之舞

“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百尺高的蒼鬆屈於深澗之底,半寸長的小苗身居高山之上,以“澗底鬆”比作寒門之士,“山上苗”比作貴族子弟,詩人用這種反常的現象作比興,強烈抨擊了魏晉門閥製度對人才的壓製,痛訴著寒門之士懷才不遇、壯誌難酬的憤慨。“地勢”是這首詩的關鍵詞語,“地勢”決定著事物的高低優劣,導致了“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的局麵。“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一句,揭露當時社會的真實麵目,詩人的無奈和痛苦顯露無遺,而讀者隻能宛然歎息左思的生不逢時。此時,詩人想起了與自己同命相連的古人馮唐,“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一句反問,沉痛有力,叩問著當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病態社會。

“吾希段幹木,偃息藩魏君。吾慕魯仲連,談笑卻秦軍”(其三),左思奉古代高尚之士段幹木和魯仲連為人生楷模,並疊用“吾希”“吾慕”兩詞,其情之濃烈,其誌之堅決。“連璽耀前庭,比之尤浮雲”,擲地有聲,展現詩人視名利如浮雲的高尚情操。這或許是左思的人生願望被殘酷的現實無情打破而重新拾起的又一夙願。《詠史》(其四)著力描繪揚雄身居陋室,著書立說的形象。“悠悠百世後,英名擅八區”一句體現著左思本人傲氣,也是左思對於自身的勉勵之語,一種自我安慰。《六朝文學論稿》揭示了本句更深層涵義:左思焦慮著自己的名聲或許能在後世遠揚,可是在當時社會卻無望出人頭地。仕途之路變得渺茫,左思心裏有數。

可見詩人的感情在詠史三首中發生了強烈的變化,起初慷慨激昂的高歌,霎時變成憤懣不平的痛訴和歎息,全然回蕩著一股憤懣不平之氣。此時的左思,舞姿已不如從前瀟灑淋漓,飛旋輕盈的舞步變得沉重,他使勁地踏著地板,試圖震醒台下昏睡的觀眾,震醒當時昏庸的社會。

三、幻滅之舞

雖然左思抨擊世俗不公,發泄心中不滿的情緒,但其內心還仍存著希望,試圖與命運頑強抗爭。《詠史詩》其五便是左思由積極反抗轉向消極躲避,進而絕望的轉折。此詩前六句描繪了京城洛陽的無限風光,貴族子弟的奢華生活使人陶醉。對於如此奢華的景象,詩人開始自省“自非攀龍客,何為欻來遊”,不貪圖富貴的自己,為何還要到這裏來?幾經考慮,下定決心與黑暗的社會決裂,“被褐出閭闔,高步追許由”,像許由一樣棄世高蹈,“振衣千仞岡,濯足萬裏流”,徹底滌除世俗塵汙,飄然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