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春天裏的某個明媚的午後,天沒有一絲風,和暖的陽光很有分寸地、溫柔地照在人的身上,讓人感覺到有這樣的好日子真是彌足珍貴。林姐眯著眼睛,慵懶地走在街上,她找不到杜威,她不急於找杜威了。她覺得這樣一路觀望風景慢慢地走著很舒服。她已經好久沒有舒服的感覺了。
林姐去學校接她的兒子放學——離放學的時間還早呢!可是她樂意坐在門外等著兒子放學,然後牽著兒子的手一起回家。
杜威在天黑以後很晚才回家,杜江和林姐都沒有睡,他們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等杜威。
杜威的心情很好,看上去似乎已經忘記了白天的不愉快。他吹著口哨開門,看見杜江和林姐,他稍感意外,“怎麼這麼晚了你們還不睡覺?”
林姐說:“也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你不知道我和你哥哥有多擔心你。”
杜威換上拖鞋,大咧咧地坐在杜江的旁邊:“擔心我幹什麼?我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大概是為了彌補白天賭氣的離開吧,杜威有點討好地主動和杜江搭訕,“哥,你猜我今天去哪裏了?”
杜江自知自己白天的態度有傷感情,所以他就勢心平氣和地接收了杜威的求和訊號,他打趣他的弟弟,“不會是和徐曉帆在一起吧?”
“不愧是親兄弟,果然一猜就中了!” 杜威很誇張地拍杜江的馬屁,又有點有意賣弄的小得意,“我今天就是和徐曉帆在一起。”
除了當事人之外,戀愛可能是最無聊透頂的一件事了。杜威現在就犯上了這個人們幾乎都要犯的通病,他孩子似的,竟然等不及別人詢問,自顧眉飛色舞地跟他的哥哥和嫂子講他和徐曉帆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杜威的確是和徐曉帆在一起。
他從家裏出來以後,隨手叫了一輛車,幾乎不加思索地就叫司機把他送到了徐曉帆居住的區域內。他不知道徐曉帆具體住在哪兒,但是他知道她在哪兒住,他記得徐曉帆跟他說過。在這之前,由於博雅公司裏的未了事宜,他和徐曉帆打過幾次交道,他們甚至還在一起吃過幾回飯,差不多算是熟悉的了。
好像大多數的南方男子都很多情吧! 杜威也不例外。與徐曉帆在一起的時候,他細致入微地做好哪怕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細節。比如徐曉帆剛吃完一客冰淇淋,他會馬上遞給她一張紙巾,再比如他們一起穿過馬路,他會很有分寸地抓她的手,這些看上去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給徐曉帆的感受卻絕然不同。
隻要與杜威在一起,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都被他盡收眼底,之後恰到好處地發揮他對她的體帖和關心。北方男子哪怕是在熱戀中也缺少這樣周到的溫情,無論是她的初戀還是齊亞軒或是其他追求者,他們就從來沒有像杜威一樣如此的把她放在心上,從來沒有如此讓她深切的體會到她的重要!
杜威並不熟悉A市的街道,但他居然知道徐曉帆住在哪裏,那本是他們聊天的時候她不經意之間捎帶出來的一句話,他卻牢記在心了。
徐曉帆不是看不出來杜威喜歡她,她很高興杜威能夠喜歡,因為她覺得她也有點喜歡他了。與齊亞軒在一起讓她感到自己被罩在了一張網裏,一張隻有姓愛樂趣的大網,因為齊亞軒每次見到他都不免要。她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希望有個人能夠帶她掙脫那張姓愛打網。
在後來與杜威生活的日子裏,徐曉帆偶爾也會想到這個問題:如果當年不是杜威換上另外的男人,她是不是也會一樣接納?她渴望的不是她對別人感覺怎樣,她那時的處境使她顧不得自己的感受了,她隻是希望別人對她怎樣吧,她隻是想找一個真心真意愛她隻對她好的男人,隻對她好!
杜威剛下出租車,就見徐曉帆站在馬路的對麵張望。杜威心裏忍不住一陣狂喜。剛剛坐上車時他還做思想鬥爭,應不應該給打電話。跟杜江爭吵的時候他信心十足,嘴巴強硬,可是一旦到了事實的關頭,他不能不猶豫,畢竟是他一廂情願,他拿不準徐曉帆對他的感覺,他很害怕杜江提醒他的全都變成事實。他對自己說如果來這裏遇見徐曉帆他就留在A市,如果碰不上他就回四川。下了大決心下了大賭注,杜威的心情十分沮喪,因為他自知輸贏的機率。人的一生能下幾次這樣艱難的賭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