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帆之所以決定去找姐姐,她也是經過認真考慮的。她覺得她不能再跟衣子遜處下去了,可又擔心衣子遜不同意,進而纏著她。她現在沒有那麼多的精力跟他糾纏下去。她想等到她的病情好一點再跟他說。
徐曉雲見到妹妹這個樣子,可把她嚇壞了。她請了半個月的假,專門在家照看徐曉帆。她的家就在醫院附近,徐曉帆每隔一天要去換一次頭上的紗布。醫生往下摘紗布的時候最疼。傷口周圍的頭發上都是凝固的血塊,紗布跟傷口粘連在一起,往下一拿,就會帶下一塊痂。每次換紗布的時候,她都疼得使勁握著姐姐的手。換腿上藥的時候更疼。
由於擦下去一塊肉,裏邊的肉芽開始慢慢生長,癢得不得了,又不能碰它。外麵的肉皮又往一起聚合。走路的時候,腿就得彎著,否則,一直腿就會把肉皮撐開,血就會流出來。上了藥之後,緊繃著的肉皮又緊得慌。胳膊的兩側也是這樣,不敢把它們伸直。渾身都是這樣的傷口。怎麼躺著都疼。尤其是頭部。徐曉帆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但她一聲也不哭,就是忍著。徐曉雲倒是常常會心疼得直流眼淚。
徐曉雲的丈夫李繼民給徐曉帆買回來很多健腦方麵的補品。他一再叮囑徐曉雲別問徐曉帆太多的事,這樣會加重她腦子的負擔。其實,從見到徐曉帆的那一刻起,徐曉雲就沒問過徐曉帆是怎麼回事。她覺得不管是怎麼一回事,叫徐曉帆回憶這些,都會使她很痛苦。尤其徐曉帆自己對此事隻字不提。她隻能變著法的給徐曉帆做吃的。煲各種各樣的湯給她喝。徐曉帆吃什麼都沒味兒,好像她的味覺失靈了。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食之無味”。盡管如此,她還是照吃不誤。因為她不能叫姐姐因為這事再替她心。
每過一天,徐曉帆都覺得度日如年。她總是像個小傻子似的站在陽台上往窗外看。目光呆滯,愁容滿麵。她穿一套徐曉雲新給她買的睡衣褲。她來的時候穿的是一條牛仔裙,上麵滿是血漬。這是她平時最喜歡穿的裙子。這條裙子還是杜威去廣州出差回來給她買的。兩側開叉的旗袍式,無袖,束腰,立領,領口下麵是V字型。出事的時候,她穿的就是這條裙子。
顧醫生還笑著對徐曉帆說,多虧她穿的是這種厚厚的牛仔裙。否則,那種紗料的衣服就會使她渾身傷得更重了。由於裙子的左肩被刮開了,肇事司機的母親去看望她的時候,幫她把刮破的地方重新補好了。那位母親的手工活做得非常好,縫上之後,根本看不清曾有刮破的痕跡。當時,那位母親還拉著徐曉帆的手說,等她出院以後,她陪她上街再去買一條一模一樣的回來。這是幾年前買的,而且又不是在本市,到哪兒能買得來跟它一模一樣的呢?但徐曉帆沒說這些,隻是笑著說了聲“謝謝”。在她住院期間,何小荷一再要求她把這條裙子脫下來,她好拿家洗一洗,可徐曉帆就是沒同意。因為必須得從頭上才能把它脫下來,她怕碰到頭上的傷,她會疼得受不了。
衣子遜沒好意思親自給徐曉雲打電話,他叫何小荷打。徐曉雲認識何小荷,知道她跟徐曉帆很要好。她一聽是小荷打聽徐曉帆是不是在她這,她就立刻意識到有問題。她不知道徐曉帆在這,隻能說明徐曉帆是不想讓她知道。於是,她就對小荷說徐曉帆沒來。從何小荷跟徐曉雲的對話中,衣子遜推測到徐曉帆肯定在徐曉雲家。否則,徐曉雲不可能這麼平靜,而且都沒問小荷為什麼會把電話打到她那裏去。
知道了徐曉帆的下落,衣子遜也就放心了。他開始琢磨怎麼才能跟徐曉帆本人聯係上。他想,惟一的辦法就是趁徐曉雲不在家的時候,給徐曉帆打電話。於是,他一個人開車來到百山市。他算好了李繼民上班,孩子上學,徐曉雲得出去買菜,隻有徐曉帆一個人在家的這個時間。結果,他一次就成功了。他告訴徐曉帆,他現在就在百山市,叫她馬上出來跟他回家,否則,他就去她母親家找她,說她失蹤了。徐曉帆一聽這話,趕忙叫他別給她母親打電話,她答應他,她馬上就跟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