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習仲勳為“李一哲”平反始末(1 / 1)

習仲勳為“李一哲”平反始末

史海鉤沉

作者:賈雲勇 許黎娜

1974年11月10日,一張署名“李一哲”的大字報轟動全國。習仲勳主政廣東後,主持了“李一哲事件”平反工作。當年的“李”、現為廣州美術學院教授的李正天回憶了當年事件的始末。——編 者

“文革”爆發時,我是廣州美術學院四年級學生,因反對林彪、康生、黃永勝這夥人,被押送到美術學院(當時名為“廣東省人民藝術學院”)勞動審查。當時,我和郭鴻誌(時為廣東人民廣播電台技術部副主任)等人經常在一起討論社會問題。

聽說四屆人大要召開,我們寫了長達2.6萬字的《關於社會主義的民主與法製——獻給毛主席和四屆人大》的大字報,於1974年11月10日公開張貼在廣州的北京路口。“李一哲”是我、陳一陽、王希哲、郭鴻誌的筆名。

大字報一貼出來,立即引起轟動。美院領導問我大字報中講的“堅持林彪體係的頑固派”是誰?我直言不諱:就是江青他們。

廣東方麵將大字報呈送中央要求定性。當時,“四人幫”正利用“批林批孔”運動大亂全國,江青發話了:這是“解放後最反動的文章”。

廣東省委組織全省上下批判。上百場萬人大會上,批判者與我各占一台,拿著擴音器,麵對麵大辯論。

當時,“李一哲大字報”也受到中央高層關注,還流傳有句話:“上麵發了話,對李正天不要抓、不要殺,讓他講話,看你們誰能把他駁倒。”

那時,各個單位要事先找省委預約,安排日期,然後用專車把我送到會場去辯論。他們動員了很多專家、學者、教授和我辯,有時批判者招架不住了,就強行把我的擴音器關掉;有些批判會還要搞彩排,請人來扮“李正天”這個角色,提前準備好應變方案。

不過,在我參加的100多場大辯論裏,依然有70多場成了武鬥會。我剛一上台,就因為不低頭招來暴打,有人衝上台對我拳打腳踢。當時省委領導不得不派人來保護我,要不我這條命早沒了。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但“李一哲”事件反而升級了。1977年12月中旬,我們被定性為“反革命集團”。

我在監獄裏給剛到廣東不久的習仲勳寫了兩封申訴信,還寫了絕命詩絕食抗議,我知道習仲勳曾因為小說《劉誌丹》蒙冤受屈16年,相信他能與我感同身受。絕食一周後,突然有一天,監獄長通知我:中央派來的人已經接到你的申訴,將會重新考慮你的問題。他還帶來了郭鴻誌的字條:“正天,你的申訴轉給了習仲勳。習仲勳是個好人。”我這才停止絕食。

據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的《習仲勳主政廣東》一書載:1978年八九月份開始,廣東省委曾數次研究“李一哲案件”,並數次報告黨中央。經省委決定,1978年12月30日,釋放李正天、陳一陽、王希哲、郭鴻誌。

1979年春節後,習仲勳約見我們,他說,開始定你們“反動大字報”,後來又定“反革命集團”,你們如何發火,怎麼講都可以,因為我們搞錯了。我不隻是對現在的省委負責,還要對上屆的省委負責,因為這是曆史上發生、發展起來的,事情雖然不是出在我手裏,我也要承擔責任。

習仲勳與我們商量2月5日在友誼劇院召開平反大會。我們火氣很大:“在哪裏批判,在哪裏平反”,怎麼能安排在友誼劇院這麼小的地方?我們還強烈希望省委領導接見“李一哲反革命集團”所有成員一次。

2月3日晚上11點多,習仲勳再次約見我們。他解釋說,在友誼劇院召開平反大會不是有意縮小影響,平反的消息要見報,要讓全中國、全世界都知道。

習仲勳有一句話很打動我。他說,我坐牢是戴過腳鐐、也被捆綁的,難道我也要求“對等”嗎?他也答應了我們的見麵要求。2月4日下午,他與“李一哲集團”30人見麵、握手。習仲勳說:“我不是官僚主義者,與李正天他們談了三次話,昨天晚上談到了淩晨2點多,一連三個鍾頭。不要說全中國,就是世界也很少見吧!一個省委第一書記,為解決他們的案子,和他們促膝談心,你們還說我不民主。”

針對檔案中的黑材料,習仲勳也嚴肅地說:“黑材料要全部清理掉,隻字不漏!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你們,如果發現有單位不清理幹淨,你們可以馬上打電話給我!”習仲勳的誠意打動了我們。

2月6日下午,省委召開了千人群眾大會,公開為“李一哲”案平反。省委書記吳南生代表廣東省委講話,其中談道,我們黨的事業是千百萬人的事業,應該允許人民說話,鼓勵人民去關心國家大事。一個革命政黨,就怕聽不到人民的聲音,最可怕的是鴉雀無聲。害怕民主,是神經衰弱的表現。

(摘自《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