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勸誡?”
“不,是祝福。”
雲殃望著他,退到飛簷末端,閉眼向後仰去。
墜落,總能忘記什麼,也能在抽象的幻影中找到什麼。
君澈笑意漸隱,目光始終緊緊追隨著她,直到她幾個起落消失在高樓青瓦間。
他獨行過萬水千山,也曾賞過細雨小雪,見過傾城絕豔。從來寵辱不驚,美酒難醉,不談情愛。世人說,最涼薄不過多情客,實在不無道理。誰又知道,峭壁飛簷之上,他亦會失落。
巡夜人的提燈照亮他的臉龐,那人微微頷首帶隊往山下而去。沿途小道處處可見守衛,外人插翅也難闖入。隊伍走過岔口後,一個人影從柱子後閃出,一路向東,進入某座院落中。房中燈盞明亮,不知情者以為主人夜深難眠。脫下夜行衣,疊好壓入衣櫃最底部。
更深露重,靜寂如常。
辰時一刻,山莊門口高塔火光亮起,兩批守衛分兩路疾行,幾乎同時敲響了雲殃和龍冉的房門。三十裏外斷崖下,大量身份不明人士正向山莊而來。
雲殃令下,親帶人馬迎敵。
百裏宸騎馬在前,帶領衛隊停在斷崖下空地處。崖上,弓箭手蓄勢待發,僵持不下。
“雲閣主,事已至此,何必再躲躲藏藏!”百裏宸衝斷崖上喊道。
雲殃遙望馬上之人,距離太過遙遠,麵容模糊不清。但那張臉實在不必看到才能想起,兩人曾經一度相看兩厭,論起天敵,各自眼前都會浮現出對方的樣子。
她走到弓箭手間,一手拿著百裏宸先前派人送來的書信。內容無外乎趁火打劫,假仁假義,勸服歸順。天下皆知,幾大皇商亦需仰仗璿璣閣勢力,兩國皇帝皆曾派人交涉,欲將這塊肥肉放到自己的碗裏,但都無疾而終。自建成至今保留下來的規矩,豈有因這冠冕堂皇的幾條優待和“不幹涉”就被打破的道理?
雲殃相信,若是自己走近些,就能看到百裏宸眼睛裏的是弓箭與山林,還是一座金山。
她舉起信件,幾下撕成碎片,握在掌中,手腕一抖,就見碎紙飛旋而下。百裏宸同她的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可以想象到,她是把麵前流動的空氣當成了他的臉。
然而,這般情況在他的預料之中。方才決定實行第二套計劃,明以衛隊駐紮保護雲水山莊為由,暗中切斷他們與外界的物資往來,逼其就範。
但突如其來的混亂出乎他的意料——斷崖上山林間好似憑空出現般,湧現許多身穿衛隊衣物之人。弩箭如雨,眼見靠外側璿璣閣護衛倒下一排。
此時,季尚快馬加鞭而來,告知百裏宸,原本為怕打草驚蛇而故意安排在後的軍隊遭到伏擊,死傷過半,勸他立刻撤離。
雲殃眼見百裏宸趁亂逃脫,出神之際,被一高大黑影撲倒在地。箭矢刺入血肉的聲音,放大百倍,在耳邊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