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了卡裏所有的錢,道茗茶社的門口,掛滿了各種造型的花燈。
在花燈的紙麵上,牛奮鬥用小篆寫下了一列列字。
當年學藝,丐爺說,修道者,不能不懂書法。握筆在手,不單是為了寫字,同時也是一種控製內氣遊走的訓練。那時,牛奮鬥最喜歡的就是宋徽宗廋金體的那種“天骨遒美,逸趣靄然”,也喜歡嶽鵬舉《滿江紅》中激蕩的龍騰虎嘯之意。
但丐爺說,中華子孫最應該學的是小篆,最符合華夏子孫形象的字體也是小篆。對於修道之人還有一層更深的含義,如果能寫好小篆,精氣也就自然了。因為小篆講究的是握筆掌虛而指實,走筆求內斂通達,藏浩然氣息於綿然,神在合離之間潤燥相生。既有魏晉名士的風流,也有古武俠者的韻德,最能體現民族文化的精髓。
不過牛奮鬥當初很倔強,嫌那種字實在含蓄,不足以表達自己激烈的情緒,丐爺也沒強求。
可自從來到龍都以後,對師父的思念愈濃,每每心中雜亂,就會寫幾貼小篆。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師父的用意,字如其人,但做人,也得懂得收放自如。如果隻知道放,而不懂得收,筆意再鋒芒又如何,不過是筆對紙一種無力的宣泄。
正月十五的花燈是有燈謎的,而這一行行小篆,就是他心中渴求的一個迷:故人歸否?
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白鋒就是這樣的人,他預料到牛奮鬥和他師父的感情一定極深,但沒想到是這樣的表達。看透了生死,見慣了輪回的他,看到牛奮鬥在屋頂天台擺著一張小桌,桌上放著一壺紅茶,一對竹椅,坐著的那位沉默不語,望著另一張空椅,眼波粼粼,心中一陣酸楚。
“老頭,你去勸勸”白鋒有些哽咽地說,此刻,他覺得自己很殘忍,不該把這個消息告訴那頭倔牛。
“勸不嘍,這是他的良心”酸老西淡淡地說。
“我是不是不該說那番話?他不是我徒弟,怎麼安排應該是他師父的事,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俄覺得,他師父把他托付給尼,早就想到尼這張破嘴存不住一個字咧。其實啊,以後走甚路,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是他師父,也不會強求的,尼把選擇告訴他,才是對他負責咧!再說咧,師父總歸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球樣,他也就是難受這幾天,完了也就好了。死了爹媽也能緩過來,更何況是個師父咧”酸老西異常冷靜地說。
“靠,你這老頭怎麼這麼狠心啊,你好歹吃人家住人家,不同情也倒罷了,還說風涼話!”白鋒怒了。
沒想到牛奮鬥聽到了,他勉強笑了笑說:“老頭說的對,死了爹媽,人也能活。但心就那麼大,缺一塊,永遠都不會再長好了。你們下去吧,上麵冷,我一個人等。”
“尼要等到多會?”酸老西突然問。
“等到過了這個十五,師父從來都不會失言,既然說了是十五,哪怕多一分鍾,都不是十五。讓我守一守吧,過了十五還不回來,那就是回不來了。哦,對了,不管師父回來與否,我都是我師父的徒弟,師父怎麼教,徒弟怎麼學,我終究是要成為師父那樣的人,不用再問我的選擇了,已經定了,此生,不會再改,改了,就不是師父的徒弟!”牛奮鬥語氣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