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世的時候,一道長虹劃撥了陰沉的天空,母親的侍女到父親的書房報告喜訊,請求賜名,父親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關雎》,道:“便叫關雎罷。”侍女幾乎有些不相信這樣的隨意?這時候相府的女主人——柳容椛走了進來,她並不十分美,隻是那鼻子,日後我也隻在那個女子臉上見到過可以媲美的,那都是後話了、見到侍女,眉間透出一絲不滿道:“不是說了叫你們無事便不要出來麼。”侍女道:“不敢違背夫人命令,隻是二夫人。。。”“說了,不是二夫人,是李香菱李小姐。”“是是是,李小姐生了。”“生了?”她怔怔道,“是男是女?”“是千金,老爺賜名關雎。”“嗯。”眉間透出不屑,道:“好了,你下去吧,念在她生產勞苦,多指一名丫鬟給你們。”“多謝。”侍女驚慌退出。
母親道:“怎麼樣了?”有幾分虛弱,侍女道:“老爺賜名關雎。”“關雎?算個好名字了,我便為你添個小字,晴兒”不甚在意父親的無情,憐愛一笑。
這些都是我後來絮絮的聽我娘的侍女——芷香說的。
我長到五歲,也不曾出過那個院子,我娘日日叫我讀書寫字,因此我的文采不輸給一般的小姐。
我娘本是大家閨秀,我父親是宰相,與柳容椛——我是從不叫她大娘的。兩心相悅,隻是柳容椛的肚子並不爭氣,隻生了一個女兒後肚子便再無動靜,據說是生產時傷了身子,於是我祖母便做主替我爹納了一房小妾,便是我娘,也算是門當戶對。我娘很美,真的很美,特別是那雙眼睛,那樣的美麗,仿佛是上天饋贈的禮物一樣,大大的杏眼,眼波流轉百媚生。隻是不久我外公與奶奶竟雙雙歿了,於是我娘在府中地位更低了,與丫鬟無異。不過我母親常常以宋濂(1)的苦讀教育我,由《送東陽馬生序》(2)便可見一斑,她常道:“宋濂的日子比你要苦得許多,卻也是一代文豪,你要向他學習,知道麼、我那時總是眨巴著大眼睛,脆脆的應聲是。
我五歲生辰那一日,母親允了我出去瞧瞧,於是我小心翼翼的來到了這裏,這個我從未來過的地方,那個男子,有著除了眼睛外,與我一般無二的模樣,他見到我,皺皺眉,我睜大眼睛,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便是我爹了,或許是血濃於水,他走近來抱起我,道:“雎兒?”我脆生生道:“不,我娘他們都叫我晴兒的。”“嗯。”便放了我下來,道:“快回去罷,莫叫你大娘瞧見了。”我見他眉間卻有幾分愛憐。貪看他一眼,跑了回去。這,也是我五歲前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不知怎麼,過了幾日,那個女人——柳容椛,破門而入,“果然是個掃把星,老爺不過見了你一麵,便被奸人陷害入獄,竟然走了,若不是我娘家在朝中有幾分勢力為相府平反,這相府便沒了,我相府算是毀在你手上了。從今日起,你不再是相府二小姐,不,你本就不是,從今日起,你便是大小姐的丫鬟。李香菱,你便是我的丫鬟,幸得皇上賜了不少田地,相府還能撐下去。”於是,我變成了丫鬟。不久我母親也死了,人人都道我是克星,克死父親,又克死母親。的、我不置一言,隻是更加恭順。他們以為我不知道的,其實我知道,那一日,關伊叫我去柳容椛房裏做些什麼,我親眼看見柳容椛屏退了所有下人,那樣的折磨我母親,母親身上新傷舊傷布滿了雪白的肌膚,隻是這一日柳容椛失手殺死了母親,我死死的捏著窗棱,手指發白,因為母親看到我了,她以眼神告訴我,切莫出聲,千萬不要。那時,我才不到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