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鬆開鼠標,將手抵在下巴上,認真思索這封郵件的深意。
這些資料不可能是喻巷自作主張發給他的,明顯是得到了那個男人的授意。“曆年重要會議”“月度高管辦公會會議紀要”……李秀冷笑著搖頭,莫非是正麵動作碰了一鼻子灰,改換走“曲線救國”的路線?
不對!李秀很快意識到自己想岔了。“曲線救國”這種無奈之舉絕不是一位叱吒風雲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能夠拉下臉做得出來的,前麵和喻巷樊敬見麵、與王演義交手都印證了這一點。李秀靈活地轉動手中的筆,喻巷的郵件正文有一層非常淺顯的含義:李秀將會被動地參與到月度高管辦公會的“旁聽”。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種“旁聽”可以視為某種程度上的栽培,可李秀並不這麼認為。在李秀看來,這些資料對他是有幫助,但效果不會很明顯。原因很簡單,一來他對策源集團的認知還停留在最表麵,不了解其之前的曆史與未來的戰略規劃,不了解其業務、財務狀況;二來他從未有過管理方麵的經驗,沒有足夠的閱曆來分辨出每一個已經形成文件的決策是先手還是後手,是鋪墊還是目的。
如果說是栽培,那麼金陵城中的寡情男人似乎對他有些高估了,與其直接把神仙鬥法的記錄發給他,還不如給一些百鬼夜行的小資料。這樣想來,這封郵件背後的深意就隻有一種可能:策源集團內部已經不是那個寡情男人的一言堂了,他所執掌的這架龐大商業機器出現了不協調的聲音,他想讓李秀聽到這些,以便李秀應付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那麼在這些資料中應該有喻巷的解讀,才能完成這封郵件所要達到的目的。
李秀揉了揉眉心,自嘲一笑。自從李千軍死後,他就養成了這個說不上是好是壞的喜歡瞎琢磨的習慣。自己不過是個過著平淡乏味如白開水般校園生活的學生,郵件另外一端則是站在鍾山之巔俯瞰六朝古都高處不勝寒的巨擘,兩者無論是眼光、閱曆還是境界,都若雲泥兩端,以學生之心度巨擘之腹,頗有些不自量力燕雀鴻鵠的意味。
李秀沒再去多想,將壓縮包保存在電腦裏,回複簡短的“辛苦,謝謝”四個字後刪掉了郵件。不管如何,這是一個頗為友善的訊號,至少李秀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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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翹掉了下午的第二節大課,陪著盧珊去到文華樓練排練。走到樓下時李秀一拍腦袋笑道:“珊珊你先上去,我去買兩杯奶茶。”盧珊應聲說好,徑直上了四樓,推開門發現偌大的教室裏隻有周坤一人,依舊是靠在窗戶邊,手裏捏著一本書。周坤見到盧珊進來,微笑點頭。
盧珊雲淡風輕地與周坤打了個招呼,走到鋼琴邊,發現琴蓋上有一封茶色的信封,信封上的字體別具一格:盧珊親啟。盧珊並沒有什麼太多意外的表情,從小到大收過的情書雖說擺不滿父親書房裏那個占據整整一堵牆的梨木書架,擺滿其中一層是沒有太多問題的,除了有那麼幾封文筆字體俱佳的留下來作為小女生青蔥時代聊以炫耀的紀念之外,大部分都是被某個清潔工人從垃圾箱裏揀出來當作廢紙賣掉了。
在這個愛情差不多成為快速消費品的時代,校園裏依然保存著“情書”這種向心儀女孩傳達情意的優良傳統。隻是在與李秀確定關係每天如膠似蜜卿卿我我以後,盧珊收到的情書要少了很多,學生們的臉皮終究是比不上在社會染缸裏侵淫多年的成年人,挖牆腳的舉動多少有些吃力不討好的味道。
盧珊直接打開信封,信紙是很簡單的月白色,黑墨水的鋼筆字在信紙上龍飛鳳舞力透紙背。她沒有認真看紙上的內容,而是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的末尾,看到落款人周坤的名字,便抬頭看著周坤。
周坤背過身去,視線穿過窗戶落在樓外枝椏光禿禿的懸鈴木樹上,語氣中有些寂寥:“再過一個月,我就不再會是聲樂社團的成員,我已經大四了。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更加沒有機會,從你以新生身份加入社團到現在已經三年時間,原本以為你能感受到我為你所做的一切,可最後還是鏡花水月都算不得黃粱一夢。”
“黃粱一夢二十年,三年時間不短,但也絕不能說很長。”李秀端著兩杯奶茶出現在教室門口。
周坤轉身,神情複雜地看著李秀:“一生中值得花費三年去做的事,兩隻手掌也能數得過來,更何況正值風華。”他沒想到李秀會突然的出現,以往的排練中十次中能有三四次有機會見到李秀,那還是在排練即將結束時。若是知道今天李秀會提前過來,他不介意把情書多收藏一個星期,盡管寫情書這種事根本不存在什麼道義上被指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