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泉原大口喘著氣,側臥在因為旱季到來而幹涸的溝渠凹裏,右邊的前腿不住的淌著血,那火熱的液體,給本就被赤色夕陽染得紅豔似火的大草原又添上了血色的一筆。遠處,雌獅們以中間的公水牛為軸心,挨挨擠擠地圍成一圈,如同死神般無情的撕扯著泉原單獨捕獲的獵物,將本是為餓了好幾天的獅群捕到獵物的功臣泉原拋擲腦後,更令泉原痛心的是,這其中還有自己的親生父母及兄弟姐妹。
該死的水牛,老老實實被獅抓不好,非得來個臨死掙紮,害自己死得更慘不說,還禍害別人,這老不死的!泉原惱怒地在心中謾罵著那頭使它失去前腿的水牛。
就在二十分鍾前,泉原——這整個獅群中最為強壯的母獅,正孤身與一頭老得牙都快沒了的水牛搏鬥,而獅群的其它成員則在一旁東倒西歪的觀望著——它們已經整整三天沒碰到一點肉了,餓得連動動爪子驅趕蚊子的力氣都失去了,若不是泉原本身體格健壯,恐怕這群獅子將失去活路。泉原俯下身子,緊緊盯住百步開外的一頭老水牛,空癟的腹部都快碰到這三伏天熱乎乎的地麵上去了。草叢非常好的隱蔽了泉原的行蹤,再者它正處於下風頭,加之水牛本就愚笨,微小的氣味及動靜根本無法引起遲鈍的它們的注意,以至於泉原都已潛伏到離老水牛十步以內的地方,目標還在悠哉悠哉地啃食著嫩草。
泉原運力壓低身子,接著看準時機,兩條後腿用力一挺,向老水牛蹦去,兩隻碩大的前爪緊緊抓住老水牛粗大的脖子,而嘴巴則對準了它的喉管。泉原知道,喉管那裏火熱溫暖的鮮血在流動,與生俱來的野性使她無比渴望這血,粘稠而美味,泉原在腦海裏想象著牛血滑入喉嚨的感覺。泉原咧開大嘴,露出鋒利的銳齒,散發出食肉動物特有的撲鼻的血腥味,正要對著老水牛那根暗暗鼓動的喉管咬下去時,不料意外卻恰恰在這個即將成功的時候發生了。
老水牛被泉原嘴中那股隻要是食草動物聞到一定會畏懼的血腥味熏得實在受不了,狠狠地甩了一下頭,把泉原像扔鉛球似的拋了出去。泉原被灼熱的土地燙傷不說,還受到猛然一震,這使餓了好幾天的她元氣大傷。泉原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而老水牛則像發瘋一般,頂著兩個鉤形大角,向泉原撞去。見此情景,泉原猛地一轉身,快步向旁邊跑去,可終究還是碰上了。隻見鋒利的牛角直接插進了泉原的右前爪,泉原發出哀怨痛楚的大聲嚎叫,那聲音響徹在整個大草原。老水牛終於停住了衝刺,泉原覺得自己快挺不住了,但自己可是獅群生存的最後希望,於是,她用渾身上下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撲向水牛,毫不浪費時間地對準喉管狠狠咬了下去,鮮血滲了出來,流進了泉原的嘴中。水牛感到鑽心的疼痛,下意識地一甩頭,把泉原拋向了那個溝渠之中。水牛死了,倒在了被饑餓折磨得蠢蠢欲動的獅群麵前。近乎是在瞬間,獅群似乎從沒喪失過力氣、仍舊活力依舊,奔向淌著鮮血的老水牛。
泉原側躺著,饑餓的肚子讓她難受不已,但獅群都在撕扯著水牛,沒有一頭獅子回過頭來望一眼——哪怕是一眼也沒有。
泉原靠在溝渠中突起的一塊岩石上,那為獅群存亡而流的鮮血染紅了土地,令人觸目驚心。她再也堅持不住了,那從來都是高昂著的驕傲的頭顱此時此刻已經漸漸歪了下去——她餓昏了。
那隻水牛被獅群搜刮一空,僅剩一副白花花的骨架和棕色的皮毛,獅群走了,留下泉原獨自一隻雌獅。誰都知道,獅子是群居動物,離開群體無法獨自生存——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幾十頭獅子都難以捕捉到獵物,更別提單獨一頭雌獅,除非投靠新的群體。可這溝渠並不屬於哪一群獅子的領地,泉原的獅群也隻是為了生存從離這二十幾英裏的一塊地方而尋覓至此。
遠處,在一塊地勢比這高得多的地方,站著一隻威風凜凜的年輕成年雄獅,他,是另一個為了食物而來到此地的獅群的獅王——滿。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盡收滿的眼底。滿在四周留下了自己的氣味,也就是說以後這塊地方,將是滿的獅群的地盤。
貳
夕陽的餘暉灑滿整個大草原,遠處,在草原與森林交接的地方,草原仿佛裂開一條寬大的傷痕。那原本是水源豐沛的雜爾河,許多年來從不見它幹涸過,至少自這個水牛群在就一直源源不斷地流淌著。雜爾河的源頭在一個牛群、獅群以及生活於這草原上的所有生物從沒到過的地方,這些撒開四腿在草原上奔騰的動物們,隻知道雜爾河兩畔永遠有可口的食物,這就足夠了。自然規則隻有一條——生存下去。可如今,這十年不曾幹涸的雜爾河,卻裸露出大片黃色土地,甚至在中午時分還能依稀瞧見它冒出縷縷青煙。噢,百年不遇的旱災可把大草原上的動物們苦得!水源消失了,草失去水築成的堅強後盾,被毒辣的太陽考得焦黃,一踏上這些幹草,腳底下便發出沙沙的草葉折斷的聲音。這對又饑又渴的捕獵者們來說,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