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10|H:140|A:C|U:http://file2./chapters/201311/9/3021024635196160339495988400427.jpg]]]圖鑒:淺草寺結簽詩的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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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永年間[1],三月。
初春的暖意,促使大片盛開的櫻樹連綿成海。江戶城在細碎紛飛的花瓣籠罩中,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老者,與那些隨風揚起的哀樂擦肩而過,即便有一瓣無心落於肩頭,很快也就不知去向了。如此美景,一年也隻在這一月。
城外的下町[2]有條遍種藤花的街市,一年四季間連綻放。街道一旁的長屋[3]深處有戶兩層的老式閣樓,是間半居住半經營的雜貨鋪,叫作達丸屋。
門前石渠苔蘚斑斑,左右卻種著兩株不知栽於何年的橘樹。朝夕以往,這南國的嘉木似也纏綿於霏霏春雨,枝葉中早已藏滿了白色的零星,像是一個個總能讀懂女兒家心事的精靈。
年輕的女孩總在暮時立於二樓破舊的木欄陽台,迎著夕陽享受著橘葉芬芳的吐吸。遠遠望去,此時的天守閣已然褪去白晝的肅穆,格外親切。那裏大概便是江戶女兒家最高的眺望。
樓下的鋪子早該打烊,卻間或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忽爾,母親一聲驚叫,女孩不待穿上草履就沿著木梯飛奔下去。怎料,卻見一滿麵泥血的男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濃烈的酒氣嗆得人眼鼻刺烈。再看驚恐的母親癱坐一旁,女孩著實嚇了一跳。
“瞳…,這下如何是好?”母親投來驚慌失措的眼神。
“母親,別慌,慢慢同我說來。”女孩三步並作兩步,扶起地上的母親。
“這醉漢衝進鋪子就一陣亂翻,我想把他推出屋外,誰知他爛醉如泥,頭部又碰巧撞在幾上…這可如何是好?”
她小心地踱過去,探了探鼻息:“沒事,看來他隻是醉倒了。”
於是,母親戰戰兢兢地拿來手巾,替那人擦淨又包紮起來。
不刻,門外便傳來一串零碎急促的腳步聲,兩個滿身酒氣的男子闖了進來。探見地上躺倒的同伴,頭上還纏著滲血的布條,一把扯過女孩的母親,惡狠狠地質問起來。
“放手!看你們這身裝束大概也是武家[4]出身,怎麼竟以欺負平民為樂?”見女孩上前用力甩開扯住老婦的手,男子頓時氣血攻心,眼放白光:“你這小女孩憑什麼大聲與我說話?明明就是你們母女二人蓄意謀殺!”說罷,狡黠地摸蹭起下顎的胡渣。
女孩上下打量了來人,見其額頂束著淩亂的銀杏髻,身上的布衣邋遢不堪,頓時明白了什麼:“分明就是群脫藩的浪人[5],竟還恃著武家的高貴呢。”
“你…”聽聞此話,兩人相視之間,頓感咋舌,“你給我聽著,咱們兄弟出來辦事,沒功夫跟你耗著。仲夏節後途徑此地,給咱準備十兩賠償金,否則,你倆別想走出這個門!”
言罷,兩人吹胡子瞪眼地架起地上爛醉的男子,離開了達丸屋。隻剩下冷汗涔涔的母女倆和一場不時回蕩的噩夢…
荏苒之間,仲夏在望。
這天是七月十五,盂蘭盆節。當日那個叫作瞳的女孩,今日也早早在鋪口掛了打烊的字牌,輕聲與母親道別,提著河燈蠟燭彙入市井熱鬧的人流。善男信女們總以放河燈來祭奠過世的親人,瞳也不例外。
父親早逝,剩了母親與自己相依為命。雖然時隔數月,早前那幕卻猶如哽噎在喉的魚刺,久久不得輕心。達丸屋用以維持活計,繳納房租稅賦已夠拮據,何況索賠十兩金,如何也不想母親為此傷透腦筋。心下念想著,若是亡父在天有靈能夠保佑家裏避過此劫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