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離安福寺****啟始已無多時長。
這一向轉身,眼角之痕尚未拭幹,兩行熱淚又濕熱了臉頰。無法獲知自己的命運是從此做了替身,在這深不見底的大奧內壽終正寢,還是指不定何時又會遭人暗算,或是終於揭穿身份,冒著死罪的風險,草草結束餘生。
想到這些,縱然難於釋懷。可大勢如此,為時已晚。
“前麵的小姐,等等!”
剛離開巷口沒幾步,何人在背後召喚呢。
“你該就是鄰街達丸屋的瞳吧?”
想到母親口中所說的,鄰街那位共事大奧的阿七小姐,心中自然忐忑起來,不知如何回首以對。
“喂,叫你呢。我是禦火番,阿七。”
果不其然。見自己僵持著,那人也毫不客氣地繞行至前。
“你…”見到不知作何表情的瞳,對方同樣啞然道,“好像在哪見過…”
“阿七姐姐,早上好。我這樣的身份有幸見著您,打心眼裏高興,一時竟忘了施禮。”想起蒲生大人說過‘以不變應萬變’,強裝鎮定地伏下身軀。
“說的也是,你這樣的身份與容貌,在大奧裏興許很常見。這正月裏的宿下日[1]也結束了,咱倆就一同回大奧罷。走運的話,順便介紹幾位女中大人給你開開眼。”說罷,阿七伸手強拉過她,闊步前行。
一麵憂心於即將開始的****,一麵思前想後,遍尋不著如‘禦末’這般身份的女侍,該如何才能告假更久的理由。這可如何是好,心中不免恐慌。
正思忖著,見前麵橋上人頭攢動,道路被圍得水泄不通。阿七興致勃勃地領著上前觀望,並不注地向周圍打聽情況。
“喂,快去看看禦用劇團的首席伶人!”街上一時亂哄哄,讓人疑是哄搶什麼便宜的外來貨。
“你們說的是白先生嗎?那可是堪比仙人的世間美男啊!哎呀,你大抵是沒聽說過…”
得知‘一支盞’路過此地,阿七和那些街頭的年輕女子一樣,興奮地忘乎所以,忙著擠進人群中一睹風采,哪還有心思掛念身邊的人。支支吾吾著,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此舉定是自己有幸,得了白先生相助,隻怪又疏忽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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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則虧,晦則明。
暮時,自當小心翼翼地返回大奧。見女中們戰戰兢兢,閃爍其詞,似乎自己不在的這二日裏,發生了什麼不可言喻的事情。隻好先去向禦台所問安。果然,見著素來溫雅的容姬大人,此時竟哽咽地說不出話,頓覺大事不妙。
先是昨日巳時,何空師傅在講學途中被一群不明來曆的武士羈押,學堂更是遭遇了嚴封之禍。打聽再三,隻知是得罪了幕府中一位深不可測的人物。至於原由,竟是私自授受與官學相悖的其它學論[2],似乎難脫重罪,著實令周遭之人蹙眉興歎。能夠暫保其身,已是將軍大人盡其所能了。
而後,又於今晨,一支盞劇團前來參演正月祈福會之際,知風院大人出其不意地於演出結束後,在容姬大人的禦殿內截獲了白先生,當即厲聲指責其身為禦台所,卻致流言蜚語席卷闈簾。雖說二人聲辯隻為研討音律,但男子不可介入大奧這一條已是將軍大人定下的鐵律。無奈之下,由希子隻好挺身而出,承認自己與白先生藏有私情。知風院大人盛怒之下,將其二人一同打押,等候處置。夫人們也紛紛指責禦台所縱容包庇女中行為不檢,令其顏麵盡失。
言下之意,容姬大人既知是冤屈的,卻也無力救贖。
瞳心中明白,晨時白先生入奧之前,有心在街頭為自己解圍。其後,冒險進入大奧禦殿指不定也是為了自己之事。心中不免絞痛起來,愧疚難耐。隻好一麵輕聲安慰容姬大人,一麵思量著是否可以求助於深得知風院大人厚愛的佑少納言。
於是,次日不等學堂滿座,便守在門外敬候。
恰巧遇上佑少納言款款而來,遠遠望著便誠摯地深俯下身。見其退去了一側的命婦,隨即與之進入學堂,將請求盡數道來。此時,一幹身著茶色素襖的武士卻無視禮數,掀簾而入。對方正專注地聆聽著,見此境況也微微一怔。外廊上候著的女中們見有男子官員,手忙腳亂地將紙筆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