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季嬋終於不再見麵就歇斯底裏地廝打吵鬧,她甚至可以看著沈墨卻不顯出任何的情緒,混若沒有這個人般。
依她的個性,這般安靜下來實屬不可思議,也正因為這不可思議的違和,才讓人心底的不安瘋長……
天,終於還是變了……
沈墨的別院被哀泣的情緒吞噬,究其原因,自然離不了季嬋,她自前幾日起就莫名高燒不退,沈墨遍訪名醫為其診治,卻依舊不見任何好轉。
如此挨了幾日後,精神愈發衰頹了,依稀有著風中之燭的殘影,似乎下一秒就會熄滅在盈滿袖的風中。
看著每天昏睡時間越發長的季嬋,沈墨漸漸焦躁,他終是不顧眾人的反對,執意要去危險至極鮮少人能生還的久溟穀,因為傳說那裏長著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稀世靈草伏天。
鋪了厚實羊毛墊的馬車載著沈墨和季嬋一起上路了,他心下清楚季嬋等不了了。
此去,若能得到靈草,他回來定真心酬天,若遇險境不幸亡於此,那至少,還是能和季魂歸一處的。
不過人生從來都不會按照安排的路徑行進的,越以為萬無一失,反而越要出點紕漏才肯作罷。
沈墨一行在通過久溟穀的入口,那固有噬虛嶺之稱的林海時,前方的路被彌望的霧障遮蓋得失了方向,隻能看清五步之內的景象。眾人走散在如布了八卦陣的枝椏裏,大聲呼號亦無響應。
伸手去探,那霧如有實質般直直墜在半空,分毫不動,倒要以為耳際烈烈而過的風是錯覺了。
凝白的霧靄裏,透不進斑駁的陽光,沈墨乘的暗色馬車都被染上幾分涼意。
馭車的馬夫左顧右盼,緊勒住狂奔的赤馬,那馬停下亂竄的步,前腳高抬指天,嘶鳴不已,馬車終是停住,在原地顫動。
沈墨修潤的指尖掀開厚沉的錦簾,從車裏探出頭來:“怎麼回事,這般……”
然而未待他說完,在車夫驚恐的目光下,沈墨脫力般倏地癱軟下來,伏在車上動彈不得,他眼眸驀然瞪大,白仁裏那濃濃的血暈如長夜裏的曇花嫣然綻放,讓人措手不及。
那車夫急步鑽向車裏,欲扶沈墨起身,車內繚繞的熏香直灌他的鼻腔,他頭不禁向後仰了仰,顧不得刹那顛倒的天地,仍是抓著簾幕執意上前,卻忽地一頭栽倒,車內玲瓏瓷瓶都被震得叮當作響。
再去看時,車夫已挺挺地趴在地上,眼珠在緊閉的瞼裏微弱轉動,比沈墨還要昏上三分。
萬物欲歸於寂靜,沈墨身後卻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是那一直沉睡的季嬋,緩緩地從溫軟的被褥裏站起身來,她望著躺在地上的沈墨,唇角慢滯地彎出一抹極淺的笑。
屈著身,她俯在沈墨身前,細細地直視他那腥紅的眼,貼近他耳側:“沈墨,你不會想到,你也會有這等不能反抗不能阻止隻能無力地看著一切在眼前發生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