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芳菲醉(1 / 2)

東君吹拂,萬物在腐朽的土壤裏新生,舊事已隨孤鴻去,影沉寒水,原該惜流光……

自那日痛哭之後,季嬋大約是放下了許多一直以來牽絆心魂的束縛,身體漸漸有了起色,不再那麼形銷骨立,看得讓人心疼。

漫漫長夜裏,林卿總愛坐在季嬋房外的門檻上,音珞自然是陪著他的,這般顛倒的時間,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倒時差了,加之混亂的身體磁場,索性忽略那好眠的月色,由著去吧。

那蘇禦則徹底擺脫了人類的生理屬性,無時無刻都在修習功法,想來離開此地之時,實力必然更上一層樓吧。唉,這對那些成日琢磨著套麻袋海扁蘇禦一頓的通靈子弟來說,絕對算不上好消息。

此刻,音珞正撐著下巴瞧他那詭異的功法,話說這般獨門法陣不該找個僻靜之所躲著人練嗎,少年,真的不怕到時被偷學了去,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還是說,咱這等資質已經被完全無視了,不管怎樣,都很讓人不爽啊。

唰的一聲,鏤花的紅木窗被推了開來,季嬋倚在窗旁,鴉青的發用一根泛出翠幽的玉簪鬆鬆綰著,散落幾縷伏在肌理細膩的白皙頸上,她微仰著頭,靜靜看那淡雲後的絳河,眸內輕霜已卷,朧著一派素娥的融融華光。

許久,遠處依稀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晚來的歸騎踏碎了漫天的寂寥。

季嬋倏地低首,側耳傾聽,響動越來越盛,向著府邸的方向而來,片刻,馬兒嘶鳴,厚沉府門吱吱呀呀,模糊不清的低語在一派清寂裏繚繞而來。

她唇角匿著笑意,輕輕關上木窗,房內一陣悉悉索索,微弱的燭光,搖搖晃晃,呼的一聲,滅了。

不多時,杳冥的盡處,有衣衫摩挲的弱音,抬眼去看,沈硯淺色的長袍從墨色裏極慢的勾勒出身形,他止步在小苑的月洞門旁,手背在身後,望著季嬋的繡房,太遠,看不清臉上神色。

凝佇,良久,直至霏霏涼露沾衣,他才轉身離去,若浮雲散於長空,未留下星點的痕跡。

那沈硯絕大多數時都在府邸,偶爾出行,也從不隔天歸府,總是這般披著蒼茫夜色匆匆而回。

也說不清從何時開始,沈硯外出的日子,季嬋房裏的銀燭總是燃得極晚,她常常在靜涼的夜裏等待那熟悉的聲響,每至沈硯回府,她才欣然睡去......

莫名的情愫在光陰裏蜿蜒糾纏,淺草裏的昆蟲低低吟唱,和一曲季節的輪轉盛調,那陽春已逝,炎夏方始,牽絆日漸瘋長,待回過神時,或許就已在心底澆灌出參天的巨木,靜鎖一處天地,割舍不得……

這日,落花於風前亂舞。

透過敞開的雕欄木門,可見那沈硯正站在遊動著暗沉紅光的書桌旁,桌的邊角擺滿五彩的色料,他慢磨著一方魚子羅紋歙硯。

少頃,他執筆在硯裏斜斜一抹,染著墨的狼毫停在桌麵鋪平的空白折扇上方,遲遲不落。

闔目,再睜眼時,利落下筆,直觸扇麵,揮揮折折,若附著靈感的神明,彈指間已在扇上勾出一番風月。

擱筆,沈硯細細瞧著眼下的扇,指尖不經意地輕叩著桌麵,發出脆脆的響。

他思緒沉凝在扇上,未留意到輕提著裙擺,碎步而來的季嬋。

季嬋的綿軟繡鞋踏地輕無,進到房內,遙遙瞥見半邊扇麵上的小小女孩兒,還未細瞧,回過神來的沈硯倏地一把拿起折扇,放到背後高高的書閣之上,倉促之間,略顯慌亂。

他旋過身,玉般的容顏上難得有這等不自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