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夏玨一大早就去食堂買了兩個饅頭和一杯豆漿,安靜地坐在教室裏。這個時段天還是顯得有點昏暗,靠近窗戶才能勉強看清書本上的字跡。
“你在看高三的課本?”唐琪驚呼道。
藺夏玨拍了拍胸脯,沒好氣地說道:“別一驚一乍的,差點嚇到我了。你今天怎麼那麼早來教室?”
唐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靦腆的笑容印出兩個小酒窩:“昨晚蠻早睡的,今天很早就起來了,每天都被老班訓斥遲到也不是法子,幹脆早點來就是了。話說,你怎麼看高三的書呢?”
藺夏玨喝了一口豆漿,又把目光放在數學書上了,不過她還是開口說道:“嗯,我怕到時候時間不夠,所以都會提前預習高年級的書。其實我在暑假的時候就已經把高二的書和題目都做了一遍,我在初三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高一的所有知識了。所以呢,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才女啊!別這樣啊,你讓我們這些渣渣怎麼活下去啊!怎麼說我們這個班也算是全市最強的高一學生了,哪個不是靠全高分進來的啊,當然楚燃世不算。”唐琪捶胸頓足。
藺夏玨和唐琪這個班級就是所謂的頂尖精英班級,通過篩選全市中考成績前五十的精英放進同一個班級,以此來提高絕對的高考重點大學升學率,也算是借此建立學校的強勢聲譽。
藺夏玨是全市中考第一名,理所當然被三中錄取了,當然學校還免了學雜費,甚至還會給夏玨發放學習津貼什麼的小福利。而唐琪這個靦腆的男生則是班上以倒數第二名錄取進來的精英,不過他自己進了這個班級後徹底絕望了,在班上他都算是差生了,還精英個毛線球。也還好有一個楚燃世墊底當做最後一名,可別人楚燃世是有一個暴發戶老爹,中考結束後他爹削尖了腦袋才把楚燃世破格送進了這個精英班級。
“人比人就會氣死人。”唐琪悶悶不樂。
藺夏玨見他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安慰道:“今年是1998年了,還有兩年我們就可以在新世紀畢業了。一起加油咯,你就算再怎麼是差生也在全年級第50名呀,別氣餒,你一定能上北大清華的。”
唐琪坐在藺夏玨後兩排,發呆後就盯著藺夏玨的背影看:“藺夏玨,你營養不良啊,頭發都發黃了,死讀書是沒用的,身材才是革命的本錢,呃,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藺夏玨把兩個饅頭吃得幹幹淨淨,同時把廢棄的豆漿杯丟在垃圾桶,轉過身來與唐琪麵對麵坐,平靜地說道:“我沒別的路走,我的家被洪水帶到了絕淵,我的父母是農民工,我的哥哥是一個把唯一上學機會讓給我的野孩子,我是農村人。知識能夠改變命運,我的命運已經夠糟糕了,所以我要去改變它,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多餘無聊的事情上。我不像你們這些城裏長大的人,你們至少還有個家可以當作港灣,我呢?我隻能一個人撐著破碎脆弱的獨木小舟翻滾在大海裏,忍受饑餓嚴寒。但是我相信,我能夠用自己的知識建造出屬於我的遊輪。”
唐琪臉紅不已,他的家庭雖然不能說是富得流油,但至少也算是中產階級的家戶了,的確是不太能夠理解農村學生的內心。
代溝並不止存在於年紀,還存在於生活環境,後者尤為重要。
“你的家在洪水中沒了,那你哥哥呢?”唐琪不理解藺夏玨是怎麼想的,便無聊的問道。
藺夏玨的眼睛立刻就紅了,不過光線不是很明亮,沒有被唐琪發現。她立刻轉過身子背對唐琪,重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輕聲說道:“他現在在文曲,也是高一。”
唐琪聽到文曲兩個字就一臉鄙棄神色,不解問道:“嘁,文曲不是流氓堆積處嗎?楚燃世也是從文曲轉校過來的,你哥怎麼去那種垃圾地方?”
藺夏玨深深吸了口氣,哽咽著說道:“因為我們窮,別問了,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唐琪也不會自討沒趣,看藺夏玨現在狀態不對,也不再言語,翻看著楚燃世借給他的武俠小說。
藺夏玨的內心卻無比酸澀,隻能用瘋狂地學習才能掩蓋住那種令她煩躁的情緒,也隻有瘋狂的學習才能令她的大腦疲累不堪,那樣就能安穩地睡著。
正式上課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進來的是數學老師王小寶,一個禿頂的中年人,戴著厚重的老花鏡,矮胖的他一點都沒有學者的氣息。
“同學們,月考成績剛剛出來了。這是你們進高中以來第一次考試的成績,身為你們的班主任,我很為你們擔憂啊。”王小寶悲哀的表情簡直神乎其神,比電影明星還要傳神。
王小寶環顧所有學生的表情之後,見大家的情緒不高,咳嗽兩聲示意自己還有話說,而後用異常洪亮的聲音說道:“但是!我著重說一下這個但是。但是我們的夏玨同學,一直保持著最穩定、最高分、最驚人的成績穩固了我們班級的聲譽。大家為夏玨同學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每個“精英”們都無力地拍了拍手掌,王小寶象征性地壓了壓手臂,示意可以停止,結果看到楚燃世和唐琪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座位上聊得無比開心。
“楚燃世和唐琪!你們兩個站起來!”王小寶怒喝道,“你們聊得挺歡啊,說大聲點讓大家也聽聽你們聊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