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煜香高冠儒服,換了一身男子的裝扮,兩手背負,一瞬不瞬地凝望著牆壁上的一幅山水畫,細而長的邪目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身後左右兩列正襟危坐著十多名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人人神情莊重,目不斜視,連呼吸都放得極其輕微。
整個大廳內靜至針落可聞。
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窸窸窣窣,宛若一條沙地上急速爬行的毒蛇,將這兩日來鐵血府中所發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呈現在眾人的耳中,倏然聲音斂去,一個高瘦的黑影從廳門外顯形出來,對著左煜香遙遙施禮,瞬間又在眾人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橫曆起身抱拳道:“屬下向大人請命,願往取北冥首級。”
左煜香擺擺手,欣然道:“橫兄請坐,此子是生是死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魔尊他老人家指名點姓索求的《陰陽經》不能出絲毫差錯,況且諸位剛聽了魅影的一番彙報,更知公羊赫是何許人也,連他都不是北冥的對手,我敢說在座的各人,與之單打獨鬥都是負方居多。”
眾人聞聽“魔尊”之名全都肅然起敬。
橫曆訕訕坐回原位,本想趁機大表忠心,沒料到卻討了個沒趣。
其他人皆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左煜香一一看在眼中,內心一陣感歎,魔界中人就是這樣,桀驁不馴,誰也不服誰,他雖能統率眼前這群凶魔邪神,卻是看在他師傅“魔尊”蘇嘯孤的麵子上,否則縱使修為勝過他們,他們也是口服心不服,在行動中敷衍的成分居多。
這時一名緊挨著橫曆端坐,手搖折扇的陰鳩青年眉頭微皺,朝對麵冷冷掃視一眼,起身道:“難道大人也不是北冥對手?”此人名為蘇浮焦,平常與橫曆最為交好,見他受挫,心中早已不悅。
左煜香傲然道:“那要打過才知道。”說完,一對細長的鳳目不怒自威,環視全場,最後目光抵達蘇浮焦時,展顏一笑,道:“這些時日以來蘇兄與橫兄為左某之事鞍馬勞頓,本人在此先行謝過,等回轉魔界之後,魔尊他老人家自有更大的獎賞賜下。”
橫曆與蘇浮焦聞言大喜於色,慌忙起身謝禮,其他人亦趁機紛紛出言大表忠心,連之前對橫曆的嘲弄都給忘記了。
就在這馬屁滿天飛的檔口,廳外毫芒一閃,一麵乳白色的圓盤輕飄飄地飛進來,停留在廳心的半空嗡嗡轉動,跟著朝下的盤麵吐出一道光柱,黑衣白發的餘人匕就在那光柱中緩緩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左煜香麵露喜色,疾步向前,持晚輩之禮道:“餘先生此去定是馬到功成,可探聽到了什麼消息?”
餘人匕點頭又搖頭,臉上的表情既有歎服又有憂慮。
眾人不由得滿頭霧水麵麵相覷,隻有左煜香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餘人匕閉上雙目,突然歎道:“寒裂虛果然名不虛傳,而傳言中北野更勝其一籌,看來當年若不是他與玄九重爭鬥中受了不輕的內傷,斷天必定討不了好去,但這也為我魔界種下了天大的禍根。”
左煜香試探道:“禍根源自何處?”
餘人匕霍然睜開雙目,沉聲道:“正是北冥此子!他與寒裂虛把酒言談,神情坦然自若,隻這一份心性便少有人堪能比擬,更使人可慮者,他天生有一種未知先覺的可怕靈性,竟與寒裂虛不分先後的同時發覺老夫的藏身之處。往後你們遇見此子,須得……”說到這裏,不知想起了什麼,忽地捧腹狂笑,震得整座大廳嗡嗡作響。
四周十幾雙眼睛怔怔看著他,心中咀嚼著北冥的厲害之處,均對餘人匕的狂笑充耳不聞。
左煜香道:“先生……”
餘人匕收住笑聲,目光緊盯左煜香,一字一頓地道:“他竟通過老夫向傲斷天下了戰書!”
左煜香身體劇震,目中迸出懾人的神采,喝道:“好!北冥,你究竟是何等樣的人,連寒裂虛和我魔界的餘先生也要對你推崇備至!”此時整個人戰意高昂,再無一絲陰柔之態。
“何須大人出手,奴家願打頭陣。”
“願為大人鞍前一名開路先鋒。”
眾人中一名花枝招展的狐媚女子主動請命,隨後又有兩名額頭生角,麵頰上各有一塊紫色鱗片的大漢齊刷刷站了起來。
左煜香尚未說話,蘇浮焦手搖折扇道:“傳聞中北冥這小子體質純淨,模樣俊俏,像北野年輕時一般乃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丁四娘定是春心蕩漾,饑渴難耐了。”
此話登時引來全場一陣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