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開啟了家裏車庫的卷簾門。
卷簾門緩緩升起。
展現在我麵前的，是——
一輛嶄新的，國產品牌SUV？
隻看了一眼，我就大致知道了它的價值——整車價大約10-14萬。
等等，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爸，你的寶馬X6呢？”
“換成這個了。”
我大驚失色。
那輛寶馬車，是父親最後的“老板麵子”。此前父親一直不願意動，這幾天他怎麼突然就把它變賣了？
“爸，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我著急地問道。
父親卻沒有理會我的提問，自顧自地說：“買車，當然還是要SUV啊。我們家這麼大，住得離市區遠，沒個車怎麼行。現在城市內澇嚴重，還是底盤高點的車省心。”
“爸，我不是問這個。你為什麼把寶馬賣了？”
父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繼續說：“還有，你再也不需要還房貸了。”
“怎麼？”
“我一次性全部還完了。”
“啊？”
父親輕鬆地說：“嗯，評估下來，我的寶馬賣了80萬。換了一輛新車用了11萬，再把最後一年的房貸全部還清，現在還剩下60萬。”
我語氣焦急地問：“爸爸，你為什突然做出這麼巨大的決定？之前都沒有和我說起過！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父親淡淡地說：“你三叔一家人，回來了。”
“什麼？”我大為意外，“他們不是跑路了麼？居然敢這樣回來？那村裏的人還饒地了他們？”
“兒子，你不是說你不恨他了麼？”
“我沒空恨他，不代表我不鄙視他。”
“這怎麼說？”
“我現在並不是恨他，恨他早就沒有實際意義了。但是，人求財有很多種方式，用這麼下三濫的方式的人，我怎麼可能不鄙視。不過，村裏其他的親朋好友，可沒我這麼好說話。估計那幾個脾氣爆的，化成灰都不會放過他們家吧。”
此時，父親眼神有點閃爍：“他們家遭到‘現世報’了。”
“什麼？”
“你三叔，死在了西班牙，變成骨灰盒回來了！”
我當場呆住了。
真的，化成灰了？！
父親開始向我講述，他從三叔兒子口中聽到的，過去一年發生的事情。
去年四月，三叔企業破產之後，為了繼續維持家庭和供在西班牙留學的兒子讀書，騙了村裏很多親戚朋友的錢，總共籌集了500萬，帶著他老婆跑路，到了兒子正在留學的西班牙，想要東山再起。可是，在西班牙的一年當中，他的生意越做越做不下去。後來，他更是遭遇了兩次致命的打擊。
“第一次，他也被別人，一個號稱老鄉的生意夥伴給騙了。”
“他也會被騙了？！”我睜大了眼睛。
“他會欺騙我們，別人難道不會欺騙他麼？”
“……”我收了聲。
父親接著講述。這次上當受騙，使得三叔喪失了絕大部分的流動資本。隨後，西班牙那邊，出現了反華的事件，華人的貨物被焚毀。在那場大火中，三叔剩下的貨物，也化成了灰燼……
“上個月，西班牙警方發現，三叔在租屋的後院裏自殺了。他老婆受不了這樣的現實，神經分裂了。他的兒子，勉強安頓好一切之後，放棄了還剩2年的學業，捧著父親的骨灰盒，拖著瘋瘋癲癲的母親，回來了。”
“這……報應來得也太快了吧？”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三叔這麼走了，也就算了，但還給他兒子留下了這麼多的債。前幾天，你出去的時候，那孩子來登門道歉過了。他誠心誠意地說，父親的債，他未來一定會想辦法會還我們……那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
說起三叔的兒子……我想起來了。他也算是我童年的舊友之一吧。小時候，我們村，和隔壁村的幾個孩子，經常在一起玩。打彈弓，抓蛐蛐，夏天捉知了……三叔的兒子比我小一點，也經常跟著我們幾個一起玩。長大以後，因為我們村裏的條件曾經普遍都不錯，所以我這一輩的年輕人，都出去讀書或者工作了，有幾個也像我一樣出國留學了。他也跟我一樣，走的是出國留學的道路。
同樣是留學生，他現在的境遇……
我感慨地歎息著。
“爸，那你這麼對他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