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馬車一路顛簸。
回程之路似乎遙遙無期。
不知為何,豐帝最後留在了皇後的馬車之中。
車中隻剩他們二人,在車門落下的那一刻,原本端坐軟塌的豐帝。
突然俯身向前,五指輕輕覆在了胸前。
另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捏緊窗沿。
再看他那冷峻容顏,此刻隻有無窮無盡的痛苦。以及一些細小的汗珠,密布在他額頭之上。
豐帝怎麼了?
皇後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雙手觸到豐帝身體的瞬間,皇後才意識到,他在龍袍下的手臂,正在不斷地顫抖著。
好想極力忍受著病痛的折磨。
那剛剛——
“剛才在密室之中,都是朕裝出來的。”
良久。似乎看出皇後疑慮,豐帝那在窗沿的手,緩緩移到皇後的腕上。
並借力直起腰身,雖然還有些氣喘籲籲,但神色已不再那麼蒼白。
“陛下沒事吧?臣妾馬上宣禦醫!”
“不必了,皇後莫要驚慌,”豐帝淡淡擺手,示意皇後在身邊坐下,隨後抬眸,雲淡風輕的道:“這幾個月,朕日日都傳召禦醫。是什麼病,已經心知肚明了。”
“陛下身體怎麼了?為何要日日傳召禦醫?”
皇後滿是擔憂,右手輕撫著豐帝的後背,讓他那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
“朕的時日也不多了。”
豐帝對皇後追問避而不答,倒是幽幽一句。
話音落下,他嘴角笑容虛弱:“所以今日,看到淑兒死後,朕便下了決心。薛震留不得,他必須死。”
“為何?”
“因為若朕死後,他便會成為一個不可撼動的巨石。不論是誰繼位,都是麻煩。”
“所以陛下才會不顧舊日恩情……”
豐帝側過臉頰,笑容漸變苦澀:“其實他也不是非死不可,若是朕還有歲月無數,當然可以陪他耗下去。隻是朕已——時日無多了。”
原來如此。
今日豐帝在密室中說表現出的心狠手辣,隻不過是為了下一任新帝,掃清眼前障礙。
他隻是想。
在病發之前,處理好一切過往恩怨糾紛。
什麼所謂的心狠手辣,不念舊情,也許都是他演的一出戲。
這出戲卻沒被一個人拆穿。他是遭到了所有人的誤解。
“陛下不會的,京城禦醫無數,一定能把陛下的病治好!”
向來鎮定的皇後,竟然開始驚慌起來。她曾隱居鳳翔宮數年,對外從來都是漠不關心。
卻在聽聞這個消息時,一直麻木的心起了波瀾。
不會的。
“若能治好,朕今日也不必出手了。多少年了,很久沒再握劍,不知怎麼竟有幾分生疏啊!”
豐帝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細小的顫抖,還在不斷持續著。
“陛下……”
“薛震和淑貴妃已死,但因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舊部一時還不能全部清除。朕本以為,有李峰在旁助陣,將他們連根拔起不是難事,沒想到李峰竟然如此讓朕失望。”
“可是陛下沒有了李峰,不是還有傅大人嗎?”
豐帝不言,緩緩靠在了馬車後牆。
他好像有些累了。僅僅隻是有些累而已。
“傅——雲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