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我們又出發了,順著那條走出山坳的道路,走到了一個三岔路口,然後拐上了另一條道路。這條大路肯定是通往南方的道路。我們在路上見到了挑擔扛包的行人,還有迎麵駛來的大車,我們更相信了這才是康莊大道,而昨晚所行走的,隻是一條通往山坳的小徑。
我們走出了十幾裏遠,前麵還沒有村莊,大家饑腸轆轆,有人提議埋鍋造飯,有人提議再向前走一段,看能不能遇到村鎮。突然,身後的曠野上煙塵滾滾,有一隊人馬向著這邊狂奔而來。
高樹林和樹樁麵麵相覷,驚恐不已,菩提像隻老鼠一樣,全身縮成一團。我正在想這些人是幹什麼的,高樹林突然高聲喊:“快走,快走。”
樹樁甩響了長鞭,馬車開始飛馳起來。然而,馬車再怎麼跑,也跑不過騎馬的人,他們和我們的距離漸漸接近了。樹樁看到沿著大道,無法擺脫追擊的人,就把馬車趕向路邊的山坡。然而,騎馬的人也追上了山坡。山坡上麵有一片樹林,高樹林大喊:“跳下來,鑽進樹林裏,快!快!”
我們剛剛跳下馬車,後麵騎馬的人一齊從馬上跳下來,領頭的一個人高喊:“恩人,不要驚慌,我們是來謝恩的。”
我們遲疑地停下了腳步,不知道我們對他們會有什麼恩情,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們謝恩。
領頭的那個人來到我的麵前,突然跪倒在地,他說:“要不是你,我的老婆娃娃都死了。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怎麼會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該不是把人認錯了?
高樹林走上前去,他笑嗬嗬地攙扶起那個領頭的人。領頭的人一揮手,後麵一個人從馬背上解下了一個口袋,抱在懷裏。口袋很沉重,他抱在懷裏顯得腳步趔趄。領頭的那個人指著口袋說:“不成敬意,請笑納。”
高樹林解開口袋,一看,裏麵是白花花的銀元。高樹林說:“這怎能行?這怎能行?”他裝著要把口袋推給那些人,可是隻有推辭的姿勢,雙手就是不碰口袋。
領頭的人拍著我的肩膀說:“多虧這個小兄弟昨天給我們說,要不然我妻子臨產,我都不知道,母子都會危險。昨天生了,生了兩個小子。”
高樹林雙手抱拳說:“恭喜恭喜,喜上加喜。”
那夥騎馬的人放下裝滿銀元的口袋,就離開了。高樹林拿起一枚銀元,湊近嘴巴吹一下,然後放在耳邊傾聽。他興高采烈地說:“真真的響元,貨真價實。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我唯獨看到翠兒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他看著那袋子銀元,又看看我,似有所思。
高樹林說:“回去,回去,坐車,坐車,前麵不管是碰到縣城,還是碰到鎮子,都不走了,今天放假一天。一人分兩個響元,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那些銀元不知道有多少,我看少說也有幾百枚。高樹林從口袋裏取出一把銀元,一人分了兩枚,其餘的坐在自己的屁股下麵,好像生怕銀元和口袋會飛走了。口袋,是那種用帆布織成的條狀袋子,用來裝糧食,解放後這種名叫口袋的編織物非常普及,人民公社的大車上裝滿了口袋,口袋裏裝著糧食,揚鞭催馬運糧忙,送到收購站裏,支援社會主義建設和世界革命。而在我小時候,這種口袋還隻有有錢人家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