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寨建在九千大山深處一座極不起眼的小山上,離那難於上青天的蜀道不遠,也不近。
寨子裏的百十號漢子都挺喜歡這裏,畢竟落草為寇,對於官府步軍還是有些畏懼的。這山後便是莽莽蔥嶺,如若真的有什麼官軍圍剿,隻要往那叢林深處一鑽,便是神仙也尋之不得,隻是這辛辛苦苦建起的寨子便要被一把火給付之一炬了。幸而這些年過去了,也沒有官府人員來尋事,對於寨子裏的人們而言,已是最大的幸事。而那寨主也是心思細膩之人,即使相安無事,他也在山下上山口處設下了一個小小的警戒哨,由寨中機敏之人輪流駐守,以防萬一。
這日晌午時分,天上一輪豔陽懸空,像是一個大火爐將地麵烤的炙熱,負責當日駐守警戒的兩個漢子躲在同樣被陽光照射的打著奄兒的大樹下,昏昏欲睡。
不遠處掩藏在密林中的羊腸小道轉角處,出現了兩道身影,一位黑衫布履,鶴發童顏的老人快步在前,步伐輕盈有力,明明頂著這樣的大太陽,那位老人的清瘦麵容之上卻沒有一滴汗漬,令人匪夷所思。在老人身後五六步外跟著一個同樣一襲黑衫的清秀少年,一頭黑發像是被狗啃了般細碎零亂,懷裏抱著一個粗布包裹著的長條狀物件。
相較於老人的從容淡定,這少年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他抬頭叫道:“師父,你走這麼快幹嘛?等等我啊!”
老人沒有回答,但腳步明顯緩慢了些。
少年咧嘴笑了笑,加快步子走上前與老人並肩而行,扭頭望著老人埋怨道:“師父啊,您看看,今兒這麼熱的天,就應該聽我的換上一聲淺色衣裳,定會涼爽許多!”
說著,少年抬手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又扭了扭身子,覺著身上黑衫快要燃起來了。
老人不為所動,淡淡道:“習武之人,流些汗怎麼了?為師怎麼就沒覺著今日有多熱呢?”
老人話音剛落便看到一個大大的白眼,幾乎要翻越天際。清秀少年不滿道:“師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一個一品頂尖高手,早已是先天體魄,寒暑不侵,這太陽對你來說自然不算什麼。可我不行啊,頂著這麼大的太陽趕了百十裏山路,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徒兒?”
這位天劍山上百年來唯一一位修習拙劍之道,江湖素有“十年磨一劍”之稱的回陽峰劍首無奈搖頭,“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在山上每日大半時間用於捕蝶捉鳥,誤了修習,否則以你的資質在下山之前將筋骨熬煉打磨完成,一樣不懼天氣寒熱。”
那少年撇嘴道:“說的輕巧,師父你自己不也是及冠之時才突破六品。依我看啊,咱們拙劍一道的修習就不能著急,應該順其自然才是。”
老人氣急敗壞的敲了下少年的頭,看到少年捂住零亂碎發委屈的表情,又忍不住發笑道:“順其自然?若是順其自然,隻怕你及冠之齡還未必能夠突破六品。再者說,若是徒不如師,那我還收徒作甚?希聲,你天資較為師當年強了太多,拙劍一道日後還要你來發揚光大。莫不要像師父一般,練劍練了一甲子,到頭來卻連玄關門檻都摸不著,徒增笑談。”
被老人賜名袁希聲的少年倒是沒有猶疑便點了頭,然後腆著討好的笑臉道:“師父啊,您這無鋒太重了,要不然您幫我拿會兒吧,實在是拿不動了。”
老人瞥了眼袁希聲懷裏的長條狀物件,淡淡問道:“你我到底誰是師父,誰是徒弟?”
“您啊,當然您是師父了!”
“那你身為徒弟,難道不該幫師父掌劍?”
袁希聲清秀小臉上頓時苦了幾分,隻得在心中自我安慰,誰讓自己倒黴呢,遇師不淑啊!
兩人的交流聲驚醒了藏在樹冠下昏昏沉沉的清風寨警戒之人,他們躲在樹叢後悄悄望去,隻見一老一小正緩步走來。那小的倒是沒有什麼,但那個一襲黑衫的老人腳步沉穩有力,須發無風自揚,無形中便有一股氣勢油然而生,與李老頭口中的高手風範簡直一模一樣!
兩位清風寨的好漢相視一眼,同時默契點頭,其中一人身體緩緩後移,自後山小道抄近路回寨中稟報消息,另一人遠遠吊在這兩位不速之客身後,觀察情形。
雙手負於身後的老人穩步前行,餘光掃過旁邊的樹叢,讓藏在其中的那人心中一驚,險些跳了出來。幸而老人隻是掃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師父,您那個老友當真在這座山上?”
身後的袁希聲是個耐不住性子的活潑少年,還沒等走幾步路,便又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