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山下有小鎮,名青石。
青石鎮與天下多如牛毛的縣鎮不同,沒有朝廷的文牒認證,自然也就不歸任何州縣管轄。天劍山傲立劍道五百年,即便是當年登天階的最後一位劍道宗師李太白也曾上山問道,其在天下習劍之人心中地位可見一斑。自天劍山初代老祖開山立門以來,天劍山門人弟子也因此日漸增多,這滿滿一山的徒子徒孫,可都是要吃飯穿衣的,不要以為武道修習愈深便吃的愈少,食風飲露是道門那些牛鼻子宣揚的辟穀法門,多半還是假的,這世間哪有人十天半個月不進一粒米還能活的?純粹武人內力越雄厚,每日吃的反而越多,畢竟內息流轉消耗的可都是身體機能啊!如此算來,山上幾千張嘴的每日花銷不在少數,光靠那些拜入門中的弟子捐贈,自然是杯水車薪,於是便有了青石鎮的由來。
在天劍山主峰淩霄峰山腰處,有一座五層高樓,樓宇是江南小榭的建築風格,典雅清致,名為劍閣。八百年來,天劍山曆代劍首都將自己的絕學編輯成冊,再加上很多江湖劍客大家的劍法秘笈一起,收錄在這座劍閣之中。天劍山每年二月初十開閣一日,允許山外習劍之人入閣一二兩層觀書,代價便是真金白銀五百兩。
其實天劍山這一做法極為不地道,畢竟山上真正的劍道絕學都高藏於上三層,一二兩層大多收錄的都是些江湖劍客不入流法門典籍和山門弟子尚未出山時的粗淺所悟,可對於江湖那些本就不入流的劍客而言,這些很多已成孤本的前人劍道感悟已是珍貴至極,尤其曾有位劍客觀書之後連破兩品後,那些胸懷劍仙大夢的武人便更加趨之若鶩,有些個家境殷實的武人恨不得掏個五千兩紋銀,在閣中待上十來日,說不定就像佛門的禿驢說的那樣,咱沒準就頓悟了呢?要是真的修成兩三品的劍道高手,那這天下還有哪裏去不得?區區五千兩銀子又算什麼?
隻是天劍山說好的每年開閣一日便就隻能是一日,任憑有人掏出再多的銀子也不為所動,那些惱羞成怒的家夥私下都罵這些老頑固練劍都快練的變成劍了,不懂得通融嘛!而且山上規定典籍不能帶出,不可登三樓,如有違背者,直接驅逐下山,終身不得再踏入天劍山方圓二十裏。這一規定自創立以來已有十個甲子,也不是沒有膽大妄為之人嚐試過,隻是下場都頗為淒慘,無一例外。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起歹心,都老老實實的等待每年二月那日到來。後來有些習劍成魔的江湖劍客直接拖家帶口的住在山腳下,既是為了等待山上開閣,也能和那些在他們眼裏高高在上的天劍山弟子套套近乎,說不定哪天就有山上的前輩看重自己或某個後人,收進了山門呢?
久而久之,天劍山腳下竟然形成了一個鎮子,便是青石鎮。鎮子經過多年發展,儼然應有盡有,很多小販專門跑到青石鎮上,做起了天劍山弟子和那些遠道而來想拜師學藝或入閣觀書的劍客們的生意。而天劍山自然樂的見此,畢竟購置些日常用品再也不用到數十裏外的眉州去了,而且每年還能拿到不菲分紅,如何不好?
鎮子前有一塊巨大青石,估摸著就是鎮名的由來了。遠道而來的少年杜宇背靠著青石,席地而坐,微微喘息。這一路行來,百八十裏純粹的山路,這個沒有習練過任何打磨筋骨法門的少年骨子裏那股倔強脾性不知怎地上來了,一路上都在努力跟緊兩人腳步速度,沒有抱怨一聲,就這般硬生生撐了下來。直到他坐在這裏休息時,才感覺到裹在破舊草鞋中腳掌陣陣的錐心疼痛,少年清楚,定是腳掌磨起的水泡又被磨破所致。
袁希聲懶散蹲在杜宇身邊,吐出嘴裏嚼得沒味的甘草,伸手撫摸著兩人身後那塊青石一臉炫耀道:“杜宇,你知道這塊青石的來曆嗎?”
被勾起好奇心的少年強忍腳底疼痛起身,扭頭看向身後巨大的青色石頭。青石約莫有兩丈方圓,半人高,其上有淺淺的數道裂痕,想來受盡了風吹日曬,痕跡斑駁。在青石正上方,有一處狹長孔洞,杜宇伸手比劃了幾下,發現剛好可以插入一柄長劍。
少年震驚抬頭望向身邊洋洋得意的同伴,他想起老人曾講過的那個天劍山傳說:“難道這就是埋下湛盧古劍的那塊青石?”
袁希聲正要開口,兩人身邊突然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儒雅聲音:“沒錯,這就是那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