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解開自己軍大衣,把薑長生包了進去,並囑咐要摟緊自己的脖子,然後背起薑長生的小包袱就走出了醫院。
在父親懷中的薑長生,感到溫暖又心酸,嗅著衝鼻的汗酸味,心裏愈加難過了。
曾在粵東省工作過的父親特愛幹淨,就算是外麵下著大雪,他都要洗澡。幾十年如一日,極少間斷。
印象中,像這樣的汗酸味,隻有在祖父過世以及為祖父的官司奔走的那段時日出現過。
昨天的父親不知經曆了怎樣的一場奔波,而現在卻沒有對自己說一句重話!
父親像個苦行僧一樣,就靠自己的雙腳,胸前抱著薑長生,身後背著包袱一路行了五十三裏。冒著呼嘯的北風,踩著昨夜落下的積雪,咯吱咯吱地走著,很慢,但從未曾停歇。
像是懲罰自己,更像是在懲罰薑長生。
薑長生很想哭,很想把昨晚受到的驚嚇發泄出來,但是卻沒有眼淚流下,隻能任雙眼通紅,眼眶欲裂。
薑長生很想喊,很想叫父親停下來,歇一歇,可張了張嘴,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來,隻感受到父親炙熱的胸膛,在不停的起伏,而自己的心,卻異樣的難受。
從早上走到了下午,又從下午又走到了傍晚,甚至連吃飯都是走著啃了個煎餅,口渴時,就吃一團路邊的雪。
等走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遠遠望去,有個瘦小的身影竟然孤零零的立在那裏,看見回來的父子急忙迎了上來,一把從父親的懷裏把薑長生拉了出來,揮手一巴掌就打在了薑長生的臉上,又劈頭蓋臉地親了起來,這個身影屬於自己的母親。
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人,風風火火卻又對自己的孩子傾注了毫無保留的愛,就像是這雪,雖冷但依舊滋養萬物。
回到家裏,母親手腳麻利的做了一鍋疙瘩湯,足足加了兩勺胡椒粉,好讓這對父子祛祛風寒。
又從缸裏撈出了一把蘿卜纓子,擱水裏淘了幾把,就切碎了加上老醋和辣椒,稍微一拌就上了桌。
父子倆人,顧不上說話,一口氣呼啦嘩啦連喝兩大碗,頓時渾身是汗,整個人從裏到外一下子都暖了過來。
一吃飽就犯困,再加上這兩天一夜的顛沛流離,吃飽喝足的薑長生竟然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嘴角還有沒擦掉的飯渣……
父親母親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就把薑長生抱到了自己的床上。今晚,他們想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兒子入睡,因為一天之內他們失去了一個兒子,又找回了一個兒子,悲欣交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紅彤彤的太陽就掛在天上,雖然沒有什麼熱量,但是看了就讓人打從心裏感到溫暖。前兩日的鉛雲早已不見了蹤影,連一直呼嘯的北風都停了下來,若是沒有地上尺許厚的積雪,許多人都會有初春將來的感覺,真是冬季難有的好天氣。
對於昨天的事情,大家誰也沒有再提,仿佛一切都被積雪覆蓋了,扔在了回來的路上,也沒人問薑長生去縣城的那個樹林做了什麼,為什麼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