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冠用力的彎腰,看了看坑內的子觀,看著他臉上洋溢的笑容,看著那將整個此片天地都籠罩的陰影,默不作聲。
沉默的黑色長槍已經在陰影出現的那一刻就停在了子觀的胸前,那裏被一片暖黃色的墨力所占據。
感受到那股墨力的熟悉和陌生,感受到那股墨力的凝視,平冠終於抬起了頭。
十年之前,畫院出現了一個叫做劉三石的天才弟子。
他好像是為畫而生。
劉三石在入試第一進入畫院之後,三天自通畫意,將所有弟子都甩在了後麵,那些弟子裏麵自然包括他。
而且劉三石隻畫石頭,這一畫,就畫了十年
平冠苦澀的想著,這終歸還是畫院的地盤。
他輸了,隻不過是輸給了地利。
萬寧和劉三石落到了地麵,萬寧急忙的跑過去攙扶子觀,剩下平冠和劉三石遙遙相對。
微風拂過,將兩個人的身影無限拉伸,像極了十年前的影子。
“你還是沒變”
半晌之後,平冠苦澀的笑了聲,對著劉三石說道。
劉三石也微微一笑,俊朗的麵容複雜的感慨一掃而過。
“不過,你卻變了”
劉三石笑著說道。
“是啊,我變了,可是,我喜歡我的這種變化,不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能超過你呢?”
平冠笑著回答,看著眼前眉眼之間還是那個穩重內斂的青年,又接著搖搖頭說道:“我以前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它們都說你在畫石頭,我一開始不信,我想怎麼可能有人會天天隻畫石頭,那不變成了傻子,後來我仔細的想了想,想你這種執拗的人,還真的能做出這種事情,不過那都是我猜的,你難道真的隻畫了十年的石頭嗎?”
劉三石沉默,看著很多年前那個不服輸的少年,如今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他搖了搖頭。
而後說道:“我畫了十年的石頭,那是因為石頭真的很難畫”
“還有,畫石頭跟傻子沒什麼關係”
“現在我知道畫石頭,當然和傻子沒什麼關係”
平冠大笑一聲,繼續說道:“我剛才問過子觀一個問題,我問他,值得麼,我現在想把這個問題在問向你,你值得麼?”
“值得麼?”
子觀將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萬寧的身上,他終於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嘴中無意識的重複著平冠問出的這句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說,那句他的值得,他知道問的什麼,可是這句問劉三石的值得,他不知道問的是什麼。
可是在下一個瞬間,他的臉猛的邊的慘白,原本就蒼白沒有絲毫想血色變得徹底成了白紙一般,冷汗瞬間爬滿了子觀的額頭。
他悶哼一聲,一口逆血終於忍不住的吐了出來。
“子觀師兄!”萬寧驚呼了一聲,加大了扶著子觀的重量,將他的緩緩的放在地麵上,依著身後的石頭,焦急的問了起來。
“我沒事”子觀虛弱的擺了擺手,憂心忡忡的向著劉三石的方向看了過去,即使看不到,他也想看過去。
他終於知道那句值得的意義,所以他想看一眼劉三石。
劉三石站著一動不動,任憑微風變得急促,將他實在有些長的頭發,吹的四散飛舞,他有些意外,卻沒有說什麼。
他聽到這句話終於沉默了下來,他抬了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於是天空中的那座巨大無比的石頭,在頃刻隻見消失無蹤。
而後他閉著眼睛沉思起來,他知道平冠問的是什麼。
十年苦畫,為的就是一朝而天下知,畫石頭畫了十年,當然距離那個程度已經不算遠,甚至他自己已經能夠觸摸到那個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