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一天,第二生產部王經理辭職,一時無合適人選替補,黃愛華出差上海,蔣文正即把計劃部經理徐文宗調第二生產部擔任經理,而計劃部經理由計劃部倉管科馬科長代理。馬科長初中學曆,從車間員工提拔起來,從未在正規企業工作過,目前連應付倉管科工作都十分吃力。但是,在蔣文正心目中,計劃部是一個務虛部門,生產部才是實實在在給企業帶來實際效益的務實部門,務虛部門主管隨便由一般人代替即可,即便運作失誤亦無傷大雅。
黃愛華出差回來聽到此消息後馬上找到蔣文正說:“我認為這種人事安排欠妥當,因為計劃部是生產計劃控製的核心部門,就象全國鐵路調度中心一樣,而生產部就等於一列行駛的火車,全國鐵路調度中心主任遠比一個火車司機重要。一個火車司機不稱職的後果隻是這一列火車停運或翻車,而如果全國鐵路調度中心主任失職,全國鐵路網就會全部癱瘓,無數列車停運或翻車。”
蔣文正說:“我不同意這種比喻,過去,我們十多年在沒有計劃部的情況下也過來了,我就不相信計劃部經理隻有大學生才能擔任,如果一個初中生擔任之後公司生產係統就會全部癱瘓。”
黃愛華聽罷之後不再與之爭辯,而是和顏悅色地說:“好吧,還是按照你的意見辦吧。”
馬科長代理計劃部經理的頭兩周,四個生產部的《周生產排程計劃表》有三份編製錯誤,同時,五種重要原材料《采購申請單》下達錯誤,造成兩個生產部因缺料停產三天,三個國外客戶訂單延時交貨,公司不得不按照與國外客戶合同規定賠款,總金額高達50萬元。直到這時,蔣文正才慌忙將徐文宗調回計劃部,但為時己晚,50萬元經濟損失已經造成。
蔣旭東氣憤地責問黃愛華:“你為什麼不堅持自己的意見?怎麼蔣總怎麼說你就怎麼辦?公司請你來幹什麼?!”
黃愛華說:“我已經把自己的觀點對蔣董說得很清楚了,如果再堅持下去,秋子雄、葉玉成的結局就是下場。”
12月初的一天,黃愛華帶著一份自己起草的《財務管理製度》草案走進蔣文正辦公室說:“蔣董,我發現這段時間很多部門不應報銷的費用開支太多,財務單據審批時間太長,財務部帳務管理不符企業財務管理原則,我起草了一份財務管理製度,你看是不是要開會討論一下?”
蔣文正猶豫一下說:“我看你可以先搞一個簡單的《財務管理規定》下發,董事長、總經理不必簽字,也不要加蓋公章,財務規定上不要體現財務開支由誰來進行審核,作為非正式文件下發。”
黃愛華知道秋子雄與蔣董事長正是在此問題上嚴重分歧後出局,不願再步秋子雄後塵,便滿口答應了蔣文正這個荒唐的要求。一周之後,黃愛華按照蔣文正要求製定的《財務管理規定》下達公司各部門。麵對這份沒有董事長總經理簽字、沒有正式文件編號、沒有蓋公司公章、沒有財務開支審批權限規定的《財務管理規定》,公司各部門主管大多采取一種表麵擁護、內心鄙視的態度。後來的事實表明,《財務管理規定》下發後沒有產生任何作用,黃愛華最初想借《財務管理規定》解決的所有問題沒有一項真正得到解決。
2002年12月底,黃愛華任職己五個月,一直在認真觀察他的曾雪清發現,黃愛華在工作觀念上與已經離去的葉玉成、秋子雄完全一樣,但是,他明白真理,卻不敢堅持真理,缺少男兒血性。由於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其身上更多是一種大學教授氣質,而不是企業家氣質,身上的西服永遠整潔得體,一副金絲眼鏡襯得溫文爾雅、儒雅氣質,頗具學者風範,在談到某一理論時滔滔不絕,但是,一旦某項工作遭到中層幹部們抗拒時,一旦董事長否決他的某項工作計劃時,他就立即後退。入職數月來,從未見過他與人大聲爭執過一次。在蔣文正支持他時,他就能為企業帶來巨大效益,而一旦蔣文正反對他,就立即變為一個毫無原則的好好先生,他唯一缺少的就是男人的勇氣和膽量。但是,黃愛華又是一個明白事理、科學觀念、充滿激情、充滿事業心的人,總是希望能有所建樹,有所成就,因此,即便是自己的方案一個又一個被否決,但是,還會有新的方案不斷提出,總是盼望著能夠有一個方案被采納。在黃愛華身上,曾雪清才真正體味到“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哲理,才真正認識到一個成功的管理者首先具備的應該是勇氣和意誌,才真正認識到秋子雄身上軍人氣質的可貴價值。
黃愛華也開始進行自我反思,自入職以來,除了成立計劃部和壓庫存還貸款,除了成立“基礎技術資料小組”和推行《人力資源提升計劃》之外,在其他所有事情上自己無疑都失敗了,在推行各項工作時總是會遇到來自董事長的非理性幹涉和家族成員的反對,每到這時,讓步和受傷的總是自己,每當自己有一些新工作想法找董事長商量時,幾乎都是被否定、被拒絕。除了一些瑣碎的日常事務之外,自己幾乎一無建樹,毫無成就感可言,因此,精神狀態長期處於一種被壓抑、被扭曲的狀態。A公司的文化形態與自己完全不同,而自己又不願意去抗爭、去糾正這種文化。如果一定要去改變,那麼,秋子雄和葉玉成就是前車之鑒。但是,這樣長期下去,自己的人格會被扭曲,原有價值觀念會被異化。終於,黃愛華想明白了,與其長期在與自己完全不同類型的文化環境中工作,還不如早一些離開。